大理寺卿程禹坐在轿中,拿着卷宗当扇子,不断催促轿夫。
这才刚立夏,已热成这个鬼样子。
等到入伏,恐怕整个京城都要烤焦。
“你们几个没吃饭吗?能不能快点?”程禹掀开轿帘,看到轿夫湿透的后背,剩下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都不容易,何苦求全责备?
他甚至有些羡慕轿夫,人家再累只是身体累,哪像他,虽然稳坐轿中,却心累不已,为了溪峒涧遇刺案,他已连着半月没睡过好觉。
脑子昏昏沉沉,每日周旋在各方势力中间,疲惫不堪。
他自上任以来,断案多年,不敢说判案如神,但自问手中从无冤假错案。
为什么到了这个案子这里,如此难以推进。
若按律法,谋杀未遂,主犯处以死刑,主谋处以充军或流放,碍于王氏及女儿的性别,被判流放崖州。
他自认这个判决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刑部复审此案的时候把此案打回,只有两字‘欠妥’。
何处欠妥,怎么欠妥,又不明示。
起初,他以为是贼寇头子未找到,只判张保庆等人不妥,便将三人关押,等嫌犯全部缉拿归案后再行审理,刑部却又发来催办的文书。
问了,却又不明说,推脱说审案是大理寺的职责,刑部负责复核。
到底是要闹哪样?
手头的案件堆积如山,却卡在如此简单的一个案子上,叫他烦恼不已。
他也曾侧面向同僚和宫人打听,‘溪峒涧谋杀案’可是有圣意?
众人皆三缄其口,万般无奈下,他只得找到旧时同窗,如今已身居右相之位的林易简。
门房看到程禹脚步匆匆,忙上前施礼道:“程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传什么传?”程禹说着脚已经迈进了门槛,“我和他什么关系?还用得着通传?”
“程大人,我家相公不便见客。”门房忙跟上。
“相什么公?当了几日丞相就敢自称相公?”程禹对相府轻车熟路,根本就不用门房领路,便找到正在后花园饮酒的林易简。
“林繁之,你又在豪饮!”
花丛中丢着几个空酒坛,随侍的副手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林易简见到来人,赶紧将酒坛藏在花丛中,作势就要跑。
“你躲什么躲?咱们同窗十数年,你什么德性,我还不了解。”程禹把花丛里的酒坛捡起来,“今日你要是再躲,我就向圣上参你一本,这酒坛就是证据。”
林易简听此,停住步伐,转头看着程禹笑了两声,“程兄说这话,见外了不是?都是同门,何至于此。”
他面色潮红,舌头打直,说话口齿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