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大夫人想了想,觉得丈夫言之有理。
自己对孩子,确实多有纵容,加之十一郎性子乖觉,所求之事若不应允,便撒娇求饶、告哀乞怜,耐不住他纠缠,十有八九会答应他的请求。
时日久了,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可这五十竹篾终是太重了些,我怕十一郎撑不住。”荣大夫人还是担心不已。
“国子监没有派人来报,说明无事。”荣大老爷说道:“你别忘了谢公子也在国子监,而且和十一郎同在广业堂,你还担心什么呢?”
荣大夫人这才愁容稍展,“瞧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有他在,自然是万事放心的。
“我去取飞钱来。”荣大夫人起身向内室走去。
六千贯,不算多!
就当给儿子一个教训。
不过话说这孩子从小到大的教训还不够吗?
怎么就不能长个记性?
热浪滚滚,暑月天气热得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烤炉之中,全身都被炽热的空气包围。
广业堂内因为有皇子韩元俨在,特意摆了冰盆,稍有凉意。
韩元俨昨日受伤,众人都以为他今日不能来上学,却没想到他是第一个到的。
脖颈中的伤口还在,薄薄一层麻布包裹着,看着有些惹眼,他自己倒浑不在意,全心贯注地听夫之讲学。
今日讲学的是陈博士,国子监时的一位老学究,须发皆白,学贯古今。
他正在讲《孟子》: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众学子沉浸其中时,却听到悠长缠绵的呼噜声,一声接着一声,像孩童吹的哨子。
循声望去,却见第一排的萧埙耷拉着脑袋,睡得正香。
严博士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国子监是什么地方,竟然到这里睡觉!
他随手抄起戒尺,就想砸向萧埙,手才高高扬起,却被身边的小助教拦住。
那助教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趁严博士愣神的功夫,取下他手中的戒尺。
那是右相的儿子,不是他们能开罪得起的。
严博士瞪了那助教一眼,把书本扔在桌子上,提高嗓门说道:“岂有此理,这算是什么讲堂?不如每人搬张床来,大家一起睡觉罢了!”
如此情景,萧埙竟然还没有醒。
后座的监生捅了捅他,萧埙猛地坐直,胡乱地找到书本端在脸前,不过书却倒了。
“萧同学,为师刚刚讲到哪里了?你解释一下其中的含义。”严博士声音恢复了平静。
他教了一辈子书,跟学子生气,最犯不着。
四周的监生纷纷拿起书本,指给萧埙看,恨不得把书拿到他脸上,有人甚至低声念了出来。
“肃静!”严博士喝道:“萧同学,你来答。”
萧埙慢吞吞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我爱吃鱼,也爱吃熊掌,两个不能同时吃,那就吃熊掌不吃鱼。”
除了严博士越来越青的脸色,座中人都憋着笑。
“老师,书里说得不对。”萧埙越说越觉得离谱。
“何处不对?”严博士问道。
“我认识一个厨子,既会做鱼,又会做熊掌,手艺那叫一个绝!”萧埙面有骄色,“老师,您想吃鱼便给您做鱼,想吃熊掌便给您做熊掌,若两样都想吃,那就一起上。书里说不能同时吃,可见写书的是个穷酸,没见过世面。”
室内众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连一向少言寡语的谢凝也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
历来捐监的学子不被人看好,下舍被人瞧不起,不是没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