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卉被带到前厅的时候,两条腿都是软的。
她做事是很小心的,附子是一月前就开始加的,并没有人发现。然后,才大了胆子托人买了西域幽冥兰,送花的日子也是特意挑了国公府办菊宴的日子。
姑娘说了,今日国公府的下人忙得脚不沾地,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怎么这么就事发了呢?
“冬卉,我记得,你是从九娘房里出来的。”陆夫人坐在主位,柔声说道:“你看你为人随和,办事伶俐,就差了你去三娘房中,让你做了大丫鬟。想着三娘刚回国公府,需要人多照应。没承想,你竟伶俐过了头。”
冬卉俯首跪地,声音沉沉,“夫人说什么,婢子听不太懂。”
“懂不懂的都不打紧,以后你也听不到我说话。”陆夫人拿出身契,叫来管事:“去找人牙子来,就说国公府要发卖丫头,贵贱不论,人能领走就好。”
管事会意,取了身契,“我这就找城北的梁婆子,她现在正到处搜罗长相周正的丫头,冬卉姑娘这长相,必能被挑中。”
陆夫人起身,拢了拢鬓角,“忙了一日,我也乏了,你来办吧!”
说完,就往门外走。
地上瑟缩一团的冬卉猛地抱住陆夫人的腿,“不!不!我不离开国公府,夫人饶了我吧!”
城北梁婆子买这些丫头,是为了卖给小甜水儿巷新开的青楼,她不要去那些地方!
“冬卉,我今夜为何叫你来?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打哑谜不成?你也不想想,你的主子到底是谁?”陆夫人怒道:“你的身契在我手里,你每月的月银是从国公府支的,你敢背刺主子,活腻了不成?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我说,我说。”冬卉抬起头,涕泪纵横,“是三姑娘,是三姑娘让我做这些的。她让我偷偷看了药方,买通了惠济药局的人,把附子的量加到了五钱,待公子的身体伤得差不多时,又找人买了幽冥兰。”
“三姑娘说今日府里仆人都有事,让我趁着无人时,把花送到少爷房里。”
“她给了我好些金银首饰,婢子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来。”
“求夫人看在我在府里伺候多年的份儿上,饶了我这一次。”冬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盆冷水,泼在陆夫人的心上。
之前也猜到一二,便听冬卉亲口说出来,陆夫人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如死灰。
原来有人就是头野狼,就算你再怎么精心喂养,也养不熟。
“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陆夫人冷冷说道:“管事,你去安排冬卉的差事,今后别让我再看见她。”
对此,冬卉已经感恩戴德。
虽然要去做一些外院的活计,但不用离开国公府,不用去青楼做那些下贱差事,她已经很知足了。
接连发生的事不断刺激陆夫人的神经,让她原本困顿的身体睡意全无,她像一抹游魂般飘到了洵南院,并没有叫醒下人,径直走到了陆幼音的卧房。
陆幼音还在沉睡,手上攥着一方靛蓝色绢帕,脸上浮现满足的笑意。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
脑海中闪现的是幼时的憨态可掬,是丢失女儿的茫然无措,是佛堂十年的吃斋念佛,是找到女儿时的欣喜若狂,还有回府后的百般小心、万般宠溺。
她丢失的那十年,吃了很多苦,也是会怨国公府,怨她这个娘吧!
不管她再怎么弥补,都无法弥补那丢失的十年,就像现在不管她再怎么压抑,也无法压住心中的怒火和失望。
三娘,那是你的一母同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