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的此生便是前世的涅,那么这一世为善为恶便不重要了,她要的只是让前世那些心存恶念,贪念的人,权富化为泡影,沦入地狱罢了。
“姑娘,你看。”
绛朱欣然的声音将顾砚龄的思绪唤回,抬头之间,却是极目望去的樱花海潮,或粉或白的樱花丽烂漫,似是云霞一般弥漫在眼前,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落崖上一树开的极艳极浓的樱花,好似繁花极重,竟压满了枝头,如一抹烟霞瀑布倾泻而下,让人仿佛听到了流水之声。
因悟真观落于峰顶,因而崖间云海缭绕,一阵风轻轻拂过,花海泛起了波浪,卷起了无数的花瓣,携着似有若无的清香在云雾间打着旋儿,沾满了赏花人的衣衫,铺满了泥香的小路,充斥于天地之间。
顾砚龄被眼前的景象看的一怔,不由自主地朝那一树最美的樱花缓缓走去。每一步之下,裙袂便带起一地的落花,不经意间,那粉白的樱花已然沾满了顾砚龄藕粉色的湘裙。
然而就在离那一树樱花十步的距离,顾砚龄却是停在了一树樱花之后,未再上前,紧跟着的醅碧和绛朱微微一顿,顺着自家姑娘的目光看过去。
一抹玄色的身影孤冷的立在那树极艳的樱花前。
那红艳的樱花仿似翻腾的云雾缭绕在天地间,而那玄色披风的少年却沉静犹如入定,这一动一静之间,竟让她们隐隐感觉到那少年周身泛着凛然难以靠近的气质,周围的空气都好似被凝滞了一般。
绛朱惊怔之下,不由仔细多看了几眼,却见那少年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墨色玉冠拢起长发,一阵风起,发如瀑布般飞散在身后。而当绛朱小心打量的眼神落在少年清冷的侧颜时,却是惊得身子一顿,不由愣在那。
绛朱不知该如何说。
惊为天人,大抵也就这般了吧。
零散的发丝微微浮在耳畔,却让眼前这个容颜灵秀的少年丝毫不为所动,清冷的眸子淡淡地落在前方,不知看的究竟是眼前丽的樱花,还是那樱花树后翻覆的云海。
顾砚龄微微凝神,从少年波澜未动的眸中隐隐看到了几分阅世的深邃。
骤然
一枚粉白的樱花落在少年的肩头,像是一颗石子打破了沉静的湖面,少年微微一动,淡淡覆下眼眸,目光随之收了回来,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食指与中指轻轻拈下花瓣,再落下,那拈花的手便掩在了玄色的衣袖之下,不知那枚俏皮的花瓣究竟是被弃在了满地的落花中,还是被收在了少年的袖中。
“殿下已经立了一炷香了,您若是喜欢这儿的樱花,倒不如直接跟真人商量,移上几株种在您的宫中,想来就几株花,真人也不会不答应的。”
倏然插进来的声音,才叫醅碧和绛朱看到少年身旁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年,仆从模样的打扮,却是并不寻常,只一声殿下,约莫也猜出了少年的身份来。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少年缓缓侧首,说教般睨了身旁的仆从一眼,继而缓缓转眸,仰望着眼前的花树道:“这里的樱花日日听着真人讲道,自然有了悟性,若是移到宫中,又与那些俗世的花有什么不同。”
那仆从听了,顿时没了后话,无意间将目光扫向四周,却是正好看到不远处花树后隐藏的裙袂。顺着看去,那仆从对上顾砚龄却是骤然一亮,随即仿佛发现了什么大事一般拔高声音提醒道:“殿下!”
少年皱眉扫了眼身旁的仆从檀墨,只觉得今日比平日还聒噪了些,谁知那家伙反倒挤眉弄眼的,顺着他示意的目光看过去,便见着有人影从不远处的花树后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靠近。
待看到排头的少女,少年眸中了然,缓缓转过身来,负手而立,身后是仍旧是那翻覆而辽阔的云海卷着花潮。
顾砚龄心下有些无奈,眼看着那仆从欣喜地看到自己,便只有自己走出来了。
既是看到了,哪有不行礼的道理。
“太孙殿下。”
少女轻然出声,萧译礼貌性地点颌,随即道:“顾姑娘请起。”
少女从善如流的起身,随之抚平衣裙,端正的站在那,微微抬起头,眼眸低垂,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顾姑娘也来赏花。”
明明是问句,却平淡的让人听不出丝毫问的意味,顾砚龄也只微微欠身,淡淡吐出了一个“是”字。
少年微微点颌,便算是回应了,转而背过身去,又如入定一般。
四周寂静无声,此刻这里倒恰好无其他游人,两相之下,顾砚龄便觉得站在那反生出了几分尴尬,如此赏花倒赏的不自在。
“臣女也该回去了,便不打扰太孙殿下”
顾砚龄谦恭的欠身,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的萧译微微侧身,一双眸子淡然的扫向自己,语气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波澜道:“与我赏花,让顾姑娘觉得不自在?”
顾砚龄欠着的身子微微一愣,不由抬起头来,却正好对上萧译平淡无波的目光。
顾砚龄压住心下想说“是”的冲动,微微覆下眸子:“怎会,能与太孙殿下一起赏花,是臣女的荣幸。”
萧译挑了挑眉,唇角微微一扬,他可没有从她的态度中看出一点荣幸的意味。
可真是心口不一的女子。
随即顾砚龄便听到萧译淡淡的“嗯”了一声,再一次背过身去,却是留下了三个字悠然散进风中。
“那便好。”
顾砚龄有些许无奈,前世的她与眼前的太孙萧译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只知道他性子清冷,并不易亲近。多少京城王侯贵女倾慕于这位深受帝宠,又绝世容颜的皇长孙,然而摄于太孙那冷淡的气质,也不过是远观叹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