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姑娘无需让丫头多跑一趟了。”
顾砚龄闻言眉头一皱,还当真是甩也甩不掉了。
转头间,顾砚龄已是换了平淡的神色,闻声看去,薛原温和的立在门内,身后的丫头手上捧着的不是她的披风是什么。
“去给龄姑娘送去。”
薛原侧首一吩咐,那丫头便顺从地上前来,醅碧虽是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从那丫头手里礼貌地接过,小心地替顾砚龄披上。
薛原此时也已信步走了出来,停在了两步之外。
“方才见龄姑娘多饮了几杯便悄然离席,想着必是酒劲上来了出来透气,我见窗外河风正甚,怕龄姑娘染了风寒便不好了,毕竟此次是薛原做东,龄姑娘作为贵客若是病了,便是薛原招唿不周了。”
话说至此,薛原迎光而笑,恍然间,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因而薛原便做主叫丫头替姑娘取了披风拿来,龄姑娘莫要见怪。”
身上的披风叫身子略凉的顾砚龄骤然一暖,闻言不由唇瓣轻浮,素手拢了拢披风带子,随即道:“世子待客如此周到细发,砚龄若是见怪,便是不识为客的礼数了。”
薛原自然是听出少女这话中带话,却仍旧温文有礼的一笑。
“那便好。”
说着,薛原便一侧首,随即便有丫头搬了两把小藤椅来,摆在了两人面前,随即添了小桌,煮起茶来。
顾砚龄眸中一动,便听身边的薛原道:“站久了只怕累,龄姑娘又饮了酒,反倒不安全,不如坐在这里,品杯茶,解解酒。”
话音落尽,顾砚龄不由想笑,不能不说,若论善解女儿意,薛原当属这第一了。
她觉得凉了,人家把披风送来了,隐隐站的觉着累了,人家又把藤椅和茶都备好了。
竟是好的叫人无可反驳,也是本事。
如今她算是明白,放眼京城,不止储怡宁和顾砚朝,还有多少闺阁少女为何都心系眼前的这位京陵公子薛原了。
体贴温柔,心细如发,温文有礼,生的还翩翩绝世,这样的人,怎能不得尽女儿心。
见薛原不急不催,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顾砚龄唇角一扬,便也没那女儿家的扭捏。
既然甩不掉,那便不甩了。
她倒要看看,她这样一个狡猾了几十年的老婆子,还能叫一个半大的小子给拿捏住了。
下一刻,顾砚龄便大大方方地捻裙挑了右手的藤椅坐下,端庄地理了理裙子。
薛原见此,眸中笑意渐深,使了个眼色,丫头退了下去,与此同时,薛原也温然的一撩袍,坐到了顾砚龄身边。
两相之间,二人都未发一言,顾砚龄就这般淡淡地平视前方,陡然看到不远处翠色的青山上矗立着一个三层的八角亭子,却是眸中一震,出了神。
那里,是宫里的一景。
前世孤寡无趣的她,不知多少次扶着华枝的手,站在那,眺望与宫外一墙之隔的后海。
那时的她觉得,金瓦朱墙的宫廷是一个华丽冰凉的金丝笼,而远处所及的后海楼阁,便是牢笼之外辽阔的蓝天。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她。
却注定是池中鱼,笼中鸟。
外人看着华丽,却只有她知道,独独少了自由。
耳边渐渐煮沸的水声将顾砚龄的思绪收了回来,顾砚龄随之覆下眼眸,收回目光,再抬眸时,又一次回归平淡。
薛原左手捻着右手垂下的衣袖,不紧不慢地从红泥小炉上提起玉书煨,随即用里面煮沸的开水淋了林茶盘中的孟臣罐及倒叩的若琛瓯,然后才打开孟臣罐的小瓷盖,放了茶饼,淋了热水进去,复又盖上盖将孟臣罐放在红泥小炉上继续小煮。
手上虽是行云流水的未停,可方才顾砚龄的出神,却是一丝不少地落进了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