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外的甬道上正远远地走来两人,身后的人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手中撑着一把竹青的西湖绸伞,前面的少年温和而俊朗,却是裹着厚厚的大氅,时而握拳轻咳,看起来平添了几分虚弱。
“殿下,当心脚下。”
萧衍微微一瞥眼前小滩的雪水,眸中一凝,嘴唇轻轻地抿着一条缝,略缺了几分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一阵寒风骤然裹挟着雪花直直朝大氅里钻,感受到一股彻骨地冷意,萧衍眉间微微一皱,伸出修长的手来捻了捻大氅的系带,将其拢紧了些。
他从小最厌恶的,便是眼前这般的雪景,再美,也只会冷的彻骨,加重他那些所谓的陈年旧疾。
息德偷偷觑了眼萧衍,察觉到他的阴沉,当即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在一旁伺候的更为小心翼翼了。
当他们迈进长春宫的宫门,走过垂花门,行在廊下,便瞧着廊外的园中仍旧勃勃生机,碧绿欲滴的小翠叶间,一簇又一簇红豆般大的火棘小果实坠在其间,像是一串串石榴石的珠子,掩映在一树树竹节分明的翠竹中,红的鲜艳而醒目。
萧衍冷淡地收回目光,转而穿过角廊,抬头时却是步子微微一顿,稍稍停在那儿。
原本亦步亦趋跟着的息德察觉到自家殿下的动作,急忙住了脚步,怔楞的看了过去,却是见眼前俊朗的少年正看向某一处。
因着好奇,他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树树素心腊梅连成一片,鹅黄色的花苞早已竞相绽放,一簇簇,一拢拢,沿着树干枝丫开了个满,若是不仔细看,仿佛是一片素黄的烟霞,弥漫在眼前,险些迷惑了人的眼,时而随风飘散,一树树的鹅黄花瓣徐徐打着旋儿,轻然落地,携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让人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而就在这般美如画的梅林中,一个窈窕的身影立于其间,披着一条雪狐皮的斗篷,仔细看去,这个身影正属于一个不过十三四的少女。
少女身子微微侧着,华丽而轻盈的雪狐斗篷更显得少女身形不盈一握,透过兜帽便能瞥到那雪瓷一般的侧颜,恬静而缱绻的眸子,玲珑而剔透的巧鼻,还有那不点而红的杏唇。
眉眼间点点含笑,就那般静然立在一蹙开的极茂的腊梅枝下,微微踮起小脚,一双纤纤细嫩的小手伸至枝头,白嫩的手指头轻轻捻住花枝,轻轻摇动下,鹅黄的花苞中渐渐摇出了融化的雪水,白玉一般的手中捏着一柄翠绿的小竹筒,晶莹的雪珠悠悠地滑进竹筒中,少女梨涡浅笑,竟让息德在一旁都瞧的痴了。
“那是谁。”
耳畔骤然响起少年沉静的声音,息德微微一愣,随即也摇了摇头为难道:“小的也不知。”
萧衍闻言眸子微微一眯,再看过去,只见树下的少女正努力构另一处的花枝,却是如何也只差一点距离,明明是寒冬,那细嫩如雪的小脸却是渐渐变得红彤彤的,俨然赌气一般不肯放弃。
萧衍唇角微微一勾,骤然心情大好,当即信步朝梅林走去,当息德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然走出了好几步,怔的他当即疾步跟了上去。
当萧衍离少女只有几步之遥时,少女背对的身子丝毫未有察觉,反倒是身旁的宫女反应过来,忙转身行礼,正欲说话,却见挺拔的身影恍然略过。
正在她们怔楞间,原本接着雪水的少女却是陡然发现眼前够不到的梅枝陡然下垂,其间的雪水也顺从地溜进了竹筒中,少女惊奇间,却是陡然瞥到了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正轻轻压在梅花枝上,好似在暗然昭示着什么。
她身子微微一顿,随即顺着那只手转而看向身后,却只见一个温和而俊朗的少年正静静地立在身后,右手因越过她压着花枝,俨然是环着她的姿势,而她转身间,恰好正对上少年挺拔的胸前,两个人近的,她都能看到少年鹤氅内锦蓝色长袍的云纹刺绣。
感受到少年温热的气息骤然裹挟着自己,少女脸上微微一红,却是见少年逆光站在近前,如玉的俊颜上含着温和而有礼的笑,竟是觉得心下陡然一动,跳的越发快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似乎因为染了风寒,略带了些沙哑,却是更平添了几分稳重的魅力。
王有当即反应过来,立即向后退了几步,却陡然见少年又紧跟着靠近了一步,当她懵然时,直瞪瞪地看过去时,这才察觉到少年眸中略有些促狭的笑意,顺着那抹意有所指的笑眸看去,她才明白,若不是少年抬起她身后的花枝,她退后险些碰到那花枝之上。当即脸更红了些,局促的连礼都忘了行,便转而急急的捧着那小竹筒寻了小径而去。
萧衍看着少女娇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径中,唇角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微微侧首,温和出声道:“方才那是哪家的小姐?”
身后被少女骤然抛弃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忙敛衽行礼,恭谨地垂首覆眸道:“回殿下,是娘娘的远房侄女。”
原来是她。
萧衍唇角笑意渐深。
似乎,叫阿是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摆了一道
当昭懋长公主来到东暖阁门前,便瞧着魏安已然立在那等候,不等他上前,魏安便带着得体的笑,上前几步躬腰道:“殿下特让老臣在此等候长公主,长公主,请”
看着魏安恭敬伸出的左手,昭懋长公主眼眸微微覆下,瞥了瞥,随即唇角自然而然的勾起笑来。
“难为魏厂公在此等候本宫了。”
魏安含着讨好而又不谄媚的笑,低含下头,昭懋长公主不易察觉地特意看了眼,她总觉得,今日魏安那笑中似乎满怀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