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杰是大都司的长子,年方十七,生得俊眉朗目,衬着已有些男子汉气概的身形,颇有几分英豪之气。
卫昭见洪杰走近,和声道:“阿杰,你怎么还没有回梦泽谷?”
洪杰向卫昭行礼:“圣教主,阿爸曾对我说过,要我跟着您,为我月落一族戳力效命。我不回梦泽谷,我要跟着您,为阿爸报仇。”
卫昭也不再说,眼光移到洪杰手中的红花,微微一愣。
洪杰望向他身边的江慈,面红耳赤,禁不住身边同伴的推搡,猛然将红花递至江慈面前。
江慈不明其意,却见那朵红花极为娇艳动人,心中喜爱,便欲伸手接过。
微风拂过,洪杰腕间一麻,红花掉落于地,他忙俯身去拾,却见一双黑色长靴立于自己身前。
他直起身,才见圣教主眼神冷冽,负手望着自己,不由呐呐道:“圣教主―――”
卫昭冷冷道:“你阿爸去了还不到半个月,你就急着想抛红了?”
洪杰尽管对这位圣教主奉若神明,却仍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硬着头皮道:“我们月落族人并不讲究这个,只信逝者仙去,生者当欢笑度日,更有于热丧期间成婚、以慰死者亡灵的。阿爸若是在天有灵,见我找到心上人,他也会替我高兴的。”
江慈这才知这年轻人递给自己红花,竟是求婚之意,顿时满面通红,转过身去。
卫昭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望向洪杰,冷声道:“她并不是我月落族人,而是华朝之人,怎能做你的新娘?”
洪杰当日随卫昭前往虎跳滩作战,亲眼目睹了江慈孤身过桥、冒死示警的一幕,这少女乌发明眸、歌声婉转、清丽脱俗的模样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
及至后来赶回落凤滩,阿爸惨死,他陷入极度悲痛之中,却也在心中暗自感激这少女,让自己能赶回落凤滩,让阿爸不致于尸骨无存。
月落一族并无热孝避喜之说,他心中既有了这少女,便向几位同伴说了出来,在这几人的撺掇下,终鼓起勇气于新春之日,向江慈送出这象征求婚之意的红花。
此刻听圣教主说她竟是华朝人,不由一脸茫然,愣愣道:“她是华朝人,那为何她要,要帮我们月落人?”
卫昭袍袖一拂,红花向高台下飞落,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洪杰:“我来问你,现在你既已知她是华朝人,你还要向她求婚吗?”
洪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面容数变,终咬咬牙,拾起地上红花,再度递至江慈面前,大声道:“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只知,她象月宫中的仙女,又善良又美丽,不顾性命,救了我月落数万族人,我还是要娶她做我的新娘!”
卫昭长久凝望着洪杰,终冷笑数声,将满面通红呆坐于椅中的江慈大力拉起,飘然落下高台,隐入黑暗之中。
洪杰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红花,又望向二人消失的方向,沮丧至极。
江慈双颊发烫,被卫昭拉着急速奔跑,纵是运起全部真气,也仍跟不上他的速度,再跑一阵,急唤道:“三爷!”
卫昭猛然停步松手,江慈没有提防,顺势前冲,险些跌倒,扶住路边大树方稳住身形。
卫昭并不说话,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弥漫在江慈身旁。江慈心中直打鼓,情急下摆手道:“三爷,不关我的事,真不关―――”
卫昭看着她慌神的样子,忽然一笑,笑声邪邪。他负手在江慈身边转了数圈,悠悠道:“你说不关你的事,可为什么少君为你动了心,现在连洪杰也――”
江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又听他提起裴琰,心中说不出的压抑与惆怅,瞪了他一眼,默默向“雪梅院”方向走去。
卫昭追上,与她并肩而行,看了一下她的神色,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京城,自元宵节起,东西两市的灯火就彻夜点亮。这日是圣上寿辰,全城燃放烟火,皇宫更是灯火辉煌,御香缭绕,细乐声喧,说不尽的热闹繁庶,太平气象。
这日哺时,五品以上官员均朝服冠带,鱼贯入宫,向圣上三叩九拜,恭祝圣上万寿无疆。
由于皇后已于五年前薨逝,其后皇帝未再立后,三品以上诰命皆按品服大妆,入毓芳宫向皇贵妃高氏行礼,共贺圣上寿辰。
乾清门前,上任不到半年的禁卫军指挥使姜远渊停岳峙,俊面肃然,执刀而立,精光微闪的眼神盯着入宫的每一位朝廷大员。
姜远自上任后,克尽职守,将原本有些散乱的禁卫军整顿一新,他年少得意,但为人老成,又是故肃海老候爷的次子,与京城各王公贵族皆保持良好的关系,朝中一片赞誉之声。
适逢这几个月光明司指挥使卫昭回玉间府探亲,皇上便索性将光明司也命姜远暂时代管,只等卫昭回京后再交回防务。
遥见董大学士的官轿过来,姜远忙上前亲打轿帘,着金紫袍衣的董学士下轿。他轻捋着颔下长须,微笑着拍了拍姜远的手背:“听说你兄长进京面圣,帮老夫传个话,说我明晚请他过府饮酒,还请肃海候赏面。”
姜远忙躬身道:“大学士太客气,晚辈一定将话带到。”
董学士呵呵一笑:“那你也一起过来吧,内子和你母亲是手帕之交,想见见你,当年你出生时,她还抱过你呢。”
姜远微笑应是,将董学士扶进乾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