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这一觉却睡到申时前后,两个媳妇兴高采烈,庙会归来。
李昱忙起身迎接,却见二人说说笑笑,平儿添了一对红豆耳铛,凤儿头上却换了一根桃木凤头簪子。
满载而归,买得些布头、绒线之类,给李昱捎了糖炒栗子,又给骥儿买得一架竹木做的小风车戏耍。
李昱见状,忙笑着一一接过,一家人欢欢乐乐进屋。
凤儿便将针头线脑交与平儿,教她与李昱回屋给骥儿作双小鞋,自己却上灶和面去了,倒是要擀些面条与李昱吃。
当下一家人和和美美,各做各的去了。
然俗语曰天有不测风云,李昱正在屋里看着平儿做鞋,却忽闻一阵吵嚷,有人在门外叫道:“这家人呢?!走出来走出来!”
李昱乍听门前有人呼唤,且声音甚是凶恶,已是心惊,急忙站起。
却听得门外脚步杂乱,一阵响声,想必是王干娘与凤儿等人出去了。
初时李昱尚以为是村中里甲,或是兵丁,有甚么徭役分配,或是县衙里的包大人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了,差人来传唤,也未可知。
便竖了耳朵细听。谁知却听王干娘高叫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又听方才那人叫道:“你家还有一个媳妇呢?!快快叫她出来!”随后便是嘈嚷嘈杂之声,便大吃一惊,知道来的定不是好人了!
此时尚是申末酉初,大牛、二牛出外尚未回来,王干娘家除了一个尚在襁褓的骥儿和一个李昱,其余全是些闺中女流之辈,一生未见过甚么大场面,能顶甚么用?
其中王干娘上了岁数,经历的风浪多些,凤儿性子泼辣,倒也便罢,唯平儿向来软弱文静,此时听那伙人甚是狂暴,又有“媳妇子出来”之言,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手足无措,只紧紧拽着李昱衣袖,不知如何是好!
李昱见她如此情状,便知她是个软脚蟹,靠不住的。
想了一想,急开箱笼取出些银两来给她,又因一时寻不到纸笔,遂掏出怀中那块裹鱼肠的素绢,沾了胭脂膏子,写了一封信塞进平儿怀里。
却叫她莫要出声,赶紧抱了骥儿偷偷躲到柴房里去。
又如此这般,嘱咐一番,自己则快步往外走。想想自己与展昭来到王干娘家不过几天工夫,又从不曾到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过,外人也并不一定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认得王干娘家有两个媳妇。如今事态紧急,干脆冒了平儿之名,先出去顶一阵子罢!
若是运气好糊弄走了那帮人便罢,就算运气实在差,一家人都被抓去,也至少保全了平儿与骥儿,待晚上大牛二牛回来,叫他们连夜进城到武进县衙投奔包大人,将自己所写书信呈上,也不怕他老人家不来搭救自己!
李昱匆匆安顿好平儿,便要出门。谁知他刚刚往外走出两步,却“砰”的一下,冷不丁与冲进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速度甚快,力道也大,李昱被他这么一撞,顿时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亏得手快扶住身边门框,不曾栽倒。
方抬起头来,尚未看清那人面貌,却猛然听得那人哈哈哈狞笑三声,大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昱一怔,便顿觉此人声音有些熟悉。急定睛细辨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那人满面横肉,肤如靛青,凶神恶煞,此时更是一脸淫笑,不正是在城外悦来客栈调戏自己未遂的什么小黑煞么?
原来这小黑煞那天在客栈吃了展昭的亏,当时不敢再弄什么玄虚。
然而他本来便最是个阴险狠毒、小肚鸡肠之人,又加仗着一手武艺,在外面横行惯了,猛然吃人折挫,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当时心中便添出许多不忿来,更与展昭有了“三恨”之仇。三恨者,一记恨展昭在众人面前打伤他,叫他脸面扫地;二忌恨展昭武艺较他高强,若是到了那宇文大官人面前,恐再无他的用武之地;三便是嫉恨展昭娘子美貌。
这“三恨”噎在心里,仿如骨鲠在喉,又能对展昭起甚么好念头!便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报仇。
无奈技不如人,奈何展昭不得,只得借酒浇“仇”,喝的酩酊大醉!当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想着怎样报这一箭之仇!
倒也真教他想出一条毒计来——他与那道士一路同行,倒也听闻过不少这宇文家的逸事,知他家三公子好色成性,便欲撺掇他先抢李昱,后害展昭。
如此既报了仇,又可除掉绊脚石,更可到手如花美眷,实乃一石三鸟之计,何乐而不为!便打定了主意,半字也不向那道士透露,只跟着他,径直向那宇文府去了。
待进了府,见过大官人,第二天得了个空子,便偷偷溜出府去,找到那三公子宇文义,如此这般,一张嘴赛过媒婆,说的天花乱坠,将李昱夸了个倾城倾国,真真有那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那宇文义原本便是眠花宿文的纨绔子弟,听闻眼皮子底下有这般美色,如何不动心?
然苦于展昭离去之时二人不曾跟踪,常州甚大,谁知他家住何方!也曾派人打听“詹日飞”此人,然是个假名,如何寻得到!
便只好多遣那泼皮无赖,游手好闲之徒,只说有个孕妇,姿容若何,年岁多少,如此如此云云,教他们分头往那胭脂水粉店铺,绫罗绸缎商家,凡妇女多去之处,暗暗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