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那样体贴,考量周全。
所以才会落得那一身伤,差点死在铄州。
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
崔醒月只觉得心里有两个自己,分裂开来,一个引诱般在她耳边不断蛊惑:
答应他吧,答应他吧……和他走,像以前那样依靠着他,离开这座困了你四年,让你恨之入骨的囚笼。
只要走出这里,天涯海角,都没关系。
然而,她的目光落到了谢砚之的手上。
滑下的衣袖,露出了一截玉白的腕骨,苍劲秀逸,犹如笔锋转折的弧度。
上面却留有一道积年的伤疤。
仿佛精美的瓷器,胎釉上裂开的纹路。
崔醒月像是被这道伤烫到,意识清醒过来。
她后退一步:“不。”
谢砚之怔然。
“我不能和你走,阿予哥哥。”她的神色淡漠起来,“陛下已经下了旨,半个多月之后,我就会嫁入东宫。”
“……”
谢砚之望着她:“东宫?”
他想到了前几日,梁京街头,蓦然重逢。喜出望外之下,他几乎想立刻质询她的现状,却敏锐地察觉出她周围几人的异常。
以那些人的身手来看,他们绝不是普通人。
知道她如今处境艰难,怕自己贸然出现,反而会让她落入困境,于是他便强迫自己,装作萍水相逢,并不相识的模样,只在她的腰带上留下一封密信。
原来那是东宫的人。
他只知道陛下已经下旨,封魏国公府嫡长女卞映雪为太子妃,却不知道随着这道旨意,一起入东宫的,还有崔醒月。
是他来迟了一步。
“阿皎,你真得想嫁入东宫吗?是不是太子逼迫于你?”
即便身处中川,身为谢氏子弟,这几年祖父自然也没有让他耳目闭塞,对于这位太子殿下,谢砚之早有耳闻。
他是元后嫡出,不到十岁便被陛下立为太子,素有贤名。文武百官甚是称道,言其礼贤下士,胸有丘壑,夙彰睿哲。
可谢砚之却从六族和东宫的几次交锋中,察觉出这一位的行事作风,其实甚是霸道专横。
阿皎一个身份尴尬的少女,深陷宫中四年,都遭遇了什么?
这位太子殿下,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没有,阿予哥哥,我是真心愿意的,并非被人逼迫。”崔醒月垂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微微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之态,“太子哥哥他对我很好,这些年多亏了有他照拂,我和娘才能平安活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