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下床之后,披着衣裳赏了半天月,心中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苏清如今虽对他毫不留情,可几十年的兄弟情分到底不是假的,就算他仍对自己心有余悸,自己大可以用命消除他的顾忌。只是苏清现在想要的,似乎不只是他的命,还有叶屠苏。这才是苏浅决定去见苏清最主要的原因。
回到书房留了字条,苏浅沐浴更衣,穿戴整齐之后,便握着那把当初叶屠苏替他找回来的纸扇,慢吞吞地朝清和园大门外踱。前脚刚踏出大门门槛,几个黑影便拦住了苏浅。苏浅收回脚站定,挥着扇子面带微笑:“怎么?这样就沉不住气了?”
几个黑衣闻言,刷刷刷跪了一地,其中一人答道:“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属下。”
“我为难你?”苏浅笑笑:“这会我要是踏出门槛,只怕你们要把我绑起来。”
原本看见苏浅的鼠疫忽然好了,还面色红润地站在自个儿面前,黑衣人便觉得自己今年的俸禄可能保不住了,如今听苏浅如是说,黑衣人蒙面巾下的脸更是白了两分:“王爷说笑了,属下不敢。”
苏浅一把收了扇子,揣到怀中,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到黑衣人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带我去见皇上。”
所以,当第二日冷清绝发现那张字条的时候,苏浅实际上已经神色淡然地站在了苏清面前。
“看来皇弟的病已是无恙。”
见到苏浅,苏清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坐在龙椅上,懒洋洋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浅点了点头,笑道:“看来皇兄知道的事情俨然比我想象得多。”
“不然呢?”苏清揉了揉太阳穴,神态有些疲惫:“没想到我这皇弟竟是个痴情种,竟然甘愿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如果只用我一人的性命便能换苏苏下半辈子平和安逸,我在所不惜。”苏浅顿了顿,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皇兄究竟如何看待这笔交易。”
苏清缓缓从龙椅上坐直,伏下身子,手肘撑于膝盖之上,眼神冰冷地望着座下那个神色陌生的人。他所认知的苏浅,是聪明的,亦是自私的。小时候他们两个和皇叔们的孩子抢糖吃,他总能看到苏浅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颗不知何时抢到的糖果,冷眼旁观似的看着孩子们哄抢。从那时起,他便觉得苏浅很危险。他知足,安于现状,是因为他不想抢,这个世上,没有哪一样是值得他为之去争的东西。可也是因为如此,他开始更加忌惮这个人,这个人不抢,不代表没有能力,而是根本没有这个想法。父皇的例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如果哪一天,苏浅开始觊觎他的江山,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保住它?
只是有一点没有让他想到的是,苏浅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站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的命做筹码恳请他,竟然不是为了他的江山,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在她的面前会笑的忘记一切,他几次三番想要与她划清界限,却终于没有做到。苏清每每从昌亦的口中听到这些的时候,便会越发觉得好奇,他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才能让苏浅这样的人,在她的面前手足无措,面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为了保护她竟慌乱地毫无回手之力。
见过那个女人之后,苏清终于明白了苏浅为何会如此。
那个叫叶屠苏的女人,粗鲁、不拘小节,却也美丽、善良、天真、纯洁。月冥教主?乍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苏清也是一愣,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娇小柔弱的绝色的女子,竟然值得整个武林为之震颤。他还记得这个叫叶屠苏的女人,第一次看到他时,抖着手激动地说道:“你和大美人长得真像!不过你别勾引我!我只爱大美人一个人!”就在当时,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苏清的脑海:嫉妒和毁灭。
苏浅啊苏浅,你为什么不同我抢?你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的放下,将我一个人丢在这片深渊般的泥潭里,自己无忧无虑逍遥快活?
原本只是打算这段苏浅羽翼的念头终于还是变了质,这一次,他要毁灭他们,彻底地毁灭。
只是这样的心思,怎么可能让苏浅知道?
苏清凤眸微挑,目光深邃,静静地望着那个人。苏浅虽然站在下面仰视着他,却昂着头,不卑不亢。苏清交握在一起的双手骨节泛白。他最讨厌他这样的姿态,就好像错得永远只有他自己,而他就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罢了。
“你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
苏浅点了点头,不假思索。
苏清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懒洋洋地拖长声调,冰冷的话语在偌大的朝堂之上回荡。
“可是我偏偏需要的是她,而不是你的命呢?”
苏浅淡然:“皇上真是说笑了。一个邪教教主罢了,对皇上能有多大的用处?”
皇上?多么疏远的词藻。苏清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脑袋,道:“那么,你的命对我又有多大用处呢?”
“皇上不是最为清楚么?我的命可以为皇上保住江山。”苏浅之前思考了很久,这是皇兄唯一会对他下手的理由。
未等苏清开口,苏浅继续说道:“皇上已经命昌亦做了手脚,江湖上的武林正派只怕要对月冥赶尽杀绝。这样一个被斩断了身子的虎首,就算再厉害,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苏清闻言,忽然笑道:“谁说我非要留着虎首用的?我可以把它摆在我的寝宫里用作装饰,毕竟那样美丽的虎首,确实是不怎么常见。”
“皇兄……”看到这样的苏清,苏浅忽然觉得心里很累:“我们两兄弟非要如此么?我从来不喜欢你的江山,从小就是,你是知道的,凡是讲治国的课业,我总是逃课,气得夫子胡子乱颤。”
“好像是呢。”苏清笑了笑:“可是每次你抽查却总能得上甲。”
苏浅语塞:“还不是夫子威胁我背不出来要打手心……”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苏清哈哈大笑,转瞬间目光却已经变得极其危险:“这会,只怕月冥已经被搅成一团乱麻了吧。”
苏浅呼吸一滞,全无刚才的沉着淡定,转身就朝宫门冲了出去。却不知,彼时冷清绝和桑止早已追着叶屠苏出了清和园,快马加鞭往月冥赶。
叶屠苏坐在颠簸的马背上,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究竟要往哪儿去。可心里却又分明知道,就像她听说月冥出了事的时候,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却仍然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赶到月冥去。
叶屠苏忽然消失。冷清绝也懒得再掩饰身份,抓了侍奉叶屠苏的宫女严加审问了,才知道是皇帝授意她告诉叶屠苏,月冥出了事。原本冷清绝以为这只是皇帝用来骗叶屠苏的把戏,可真的一路追出去,路过城镇的时候,才知道宫女说的不假。可苏苏怎么会忽然记得月冥和去月冥的路了呢?
审问宫女耽搁了些时间,倒反而让苏浅追上了他们。苏浅显然从皇宫出来就一直没有休息过,俊逸的脸上满是憔悴。好不容易追上冷清绝,苏浅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急切地问道:“苏苏呢?”
桑止似乎心里还记着前些天的事情,扭捏着哼了一声,才不情愿地答道:“苏苏去了月冥。我们一路问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