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坐在我的旁边,无奈叹道:“这些十有八九都是被总部赶鸭子上架,这样的态度……怎么在新厂工作呢……”
我道:“这样更好,免得竞争的人太多……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奋发图强谋生路。”
程平笑说:“你能这么想最好了。”
……
车子弯弯绕绕了一个多小时,当我已被窗外的山野渲染得昏昏欲睡时,车子忽然一个急转弯,驶进一处豁然开朗的盆地,穿过延绵河上的窄桥,再行得片刻,一大片林立的精馏塔群,以及更远处高耸入云,燃烧着火苗的火炬塔,让我立刻联想到电影《魔戒》里的索伦之眼。
随着车子的深入前进,工厂越来越多的细节逐渐浮现出来,精馏塔群之间,如钢铁巨龙般的各种大型设备、蛛网般密集却又整齐有致,穿梭在各套装置之间的管线、散发着热浪和云朵般白色蒸汽的循环水塔……以及工厂大门立着的一块巨石,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大字:“创峰”。
这是一座极具现代美感的化工厂,原本满车要死不活的人,此时都像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仔一般,纷纷趴在车窗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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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车子并没有驶进工厂,而是绕开驶向了一旁的土路,几番颠簸之后,车子停在几栋简易的木板房前。
而当我下车,背着行李包走向安排给我们的员工宿舍门前,我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句话,那是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一句台词:瞬间过去的一切都离你而去,剩下的只有对过去的回忆……
我拿出钥匙打开无人的房间门锁,门仅仅开了一条缝,嗅觉先于视觉磁刺痛了我的神经,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恶臭,像是几十年没洗的袜子,又像是堆满无人清理的垃圾桶,甚至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屎尿味,混合在一起,在门窗紧闭的房间,发酵成了一种极度难闻的味道,几令我当场作呕。
我强忍着呕吐欲,完全推开了房门,眼前的一切令我忍不住颤抖:小小的桌上叠着泛黄的扑克牌和油腻发臭的桶面盒子,窗台耷拉着几只凑不成一对的僵硬袜子,苍蝇环绕的垃圾桶,以及蟑螂满地的瓜子和花生壳里穿梭……两侧的双层板床,各自堆放着凌乱不堪的被褥,以及随手乱丢的工作服……
我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将房门重新合上,呸呸呸地连吐几口口水,和我同寝室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个子男同事,已经蹲在地上,狼狈地吐了一地。
而走廊的其他几间宿舍,同样同样传来了惊呼和抱怨声,显然大家都好不到哪去。
我找到程平,指着宿舍睁大眼睛问他:“程儿?你别跟我说,这就是我们要住的宿舍?”
程平有些抱歉地推推眼镜说:“我看了,是很脏乱……可我也实在没办法了,宿舍一共就这么多,只能和先来的员工挤挤了。”qqnew
“不是,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把宿舍折腾成这鬼样子,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分明是垃圾场啊!”
我的抱怨并没有得到程平的回应,因为他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同事包围,承受着千夫所指般的责骂。他徒劳地解释着、安慰着,但他的解释反而激起了众人的怒火,叫骂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猛推程平一把,使他重重撞在了墙上,眼镜跌在地上,又很快被人踩成了碎片。我急忙上前护着他,将他拖出了人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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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仍有不依不饶的同事跟在我和程平后面,哔哔个没完,直到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出现,带着保安来宿持秩序,这才暂时压制了众怒。
其中一个小领导和颜悦色的劝道:“咱们厂里的住宿条件确实有些差,不过大家放心,我已经向总部申请,咱们的新宿舍很快就能立项了,大家很快就能……”
此话一出,众人又炸开了锅,吼道:“什么,才立项?他妈的,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啊?我们辛辛苦苦折腾大老远来新厂,你们他妈就让我们住在垃圾场?”
眼看情况快要控制不住,就在保安差点拿出警棍时,人群忽然开出一条口子,一个身材不高,但极其干练的男人大步冲了进来,黑着脸对聒噪的众人吼道:“都吵什么呢!”
几个领导和程平急礼貌叫道:“秦总。”
我细细一看,可不就是秦晟嘛!只是一阵子不见,他脸庞黑了许多,原本根根直立的短发也长了一些,脸上留着许久未打理的胡须。因此刚才没有立刻认出他。
秦晟环视一周与我一道同来的新同事,不怒自威向程平问道:“程平,怎么回事?”
“秦总,咱们的职工宿舍……有点太脏了……”
秦晟即刻打断程平,吼道:“都他妈没长手吗?嫌脏,嫌臭,就自己收拾!有房有床,现在就这条件,要干就干,不想干就滚,厂里有车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