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纯钧派入门弟子选拔,闻衡在一众师兄师弟惋惜痛心的目光中,缓步走下了比剑台。
他用剑不可谓不好,但谁都知道他内力不强,对付他反而简单,只要不被他精妙剑招吓到,把他当成普通对手压着打就行了。
廖长星对闻衡向来看重,一直希望他能留下,但也明白闻衡的内力终归是硬伤。如今事成定局,不可扭转,他心中抱憾,却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劝勉闻衡道:“放出外门历练几年,以后仍有机会回来,师弟切莫灰心丧气。”
“我明白。”闻衡朝他施了一礼,致谢道,“这三年里,多谢师兄扶持。”
玉泉峰四位入门弟子,被寄予厚望的闻衡没能留下,反而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崔君安稳扎稳打,连赢三场,挣到了亲传弟子的资格。
分别在即,山际院中每日都有人来探望,大多是与周勤吴裕交好的弟子。闻衡交游不广,与别峰几乎没有交集,这些天里只有一个人登门,还是他不太想见到的人。
韩紫绮从进门起眼圈就红了,楚楚可怜地看着闻衡,开口就问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岳持,你是不是故意输了比试?”
闻衡擦剑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了一瞬,暗诧她居然有这等眼力,脸上还是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地答道:“不是。”
韩紫绮胸口堵着一口气,抬高了声音:“那天我都看见了!”
闻衡:“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在教那个姓薛的练剑!”韩紫绮气冲冲地数落,“以你的本事,明明能留下,却故意输掉比试,我看你就是为了早早离开越影山,好去找他!”
闻衡想了想,竟然点头认了:“没错,那又如何?”
“可是……”韩紫绮委屈得当场就哭了,哽咽道,“可是我……”
她几欲脱口而出的剖白被闻衡提早打断,他的声音和脸色一道沉了下来:“师姐慎言。”
江湖儿女天真烂漫,知慕少艾,有时候不太讲究“发乎情止乎礼”,韩紫绮作为掌门女儿,从小被骄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得不到的一定是强求得不够。可不光是感情,世事哪能一切都如人所愿呢?
韩紫绮不依不饶,哭着喊道:“我不!我偏要说!你就算眼中没我,也不能与那个姓薛的牵扯在一起!”
“铮”地一声,剑器入鞘,带起飒飒轻风,拂起了两人鬓边碎发。
室内一时死寂。
“我与谁结交、该不该有‘牵扯’,不由外人指摘。”闻衡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我马上要离开玉泉峰,行囊有限,还望师姐不要给我添麻烦。请吧。”
“姓薛的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你们是两个男子呀,你非要跟他纠缠不清,哪个门派能容得下你们,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韩紫绮大哭道,“我娘说你们这样子是要被打成邪魔外道,被武林正道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
纵然闻衡养气多年,喜怒轻易不形于色,乍闻此言,也不免呆住了。
“你、说、什、么?”他嗓音里仿佛酝酿着一场肆虐的风暴,“我和薛青澜,是什么样子?”
韩紫绮被他吓得生生憋回一包眼泪,打着哭嗝,弱声弱气地道:“就、就是……浮玉山庄师祖那个样子……”
闻衡只抓住“浮玉山庄”这几个字,前后串连起来一想,便明白了。
浮玉山庄前来拜会纯钧派之时,因为来的弟子都是漂亮姑娘,由韩紫绮去招呼自然再合适不过。恐怕是她们嬉笑交谈时偶然提及当年先祖之事,叫韩紫绮听见,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两个女子倾心相爱这等奇闻。再后来她撞见闻衡与薛青澜练剑,见他们形容亲密,不知怎么一时想歪,又不敢声张,回去含含糊糊地向掌门夫人提起,掌门夫人闻音知意,生怕韩紫绮叫这些故事勾得移了性情,为了恐吓她,遂编出这么一套“被武林正道追杀”的言论。
谁知道韩紫绮根本是在借此揣测闻衡和薛青澜,猜错了不说,还管住不嘴,大大喇喇地捅到了正主面前。
闻衡有心要揍她一顿,只是动身在即不好惹麻烦。他坐着平复了半天心火,起身拉开房门,面无表情地指着外面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