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七初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原本他身上已是缠绵入骨的旧疾,倒是稍稍有了点起色。
他在江湖行走多年,以为自己阅尽了生死后已练就了一副冷硬心肠。
但这一次,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
因为是他。
萧容荒。
他是天潢贵胄,位及重权。
他一人牵系着朝堂之上江湖之远的整个天下。
最重要的,他于他是生死相托的交情。
他是最清楚他这些年来是怎样以这副病弱之躯撑起了北庭的安定繁华,他确是他见过最意志力最为残酷坚忍的病人。
他日夜研读师门的古籍,尽了一切的努力想要找出师父的那张上古奇方所配的药材。只是有几味药他依然无法完全确定,因为所用药性剧烈,他不能也不敢冒险。
“长青,”萧容荒清湛双眸望着他,了然的神情:“你已尽力,听天命罢。”
“别质疑我医术,”顾长青听到他悲天悯人的语气就没好气:“要死也没到时候呢。”
萧容荒却已转了头,柔声地唤从阁外走进来的女子:“七初。”
七初笑着答应了一声:“用点儿早膳,然后乖乖吃药。”
她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暖阁临窗的一张雅致方桌上:“顾长青,给你带了佛手金卷,炒珍珠鸡和杏仁豆腐,馋一馋只能喝膳粥的某人。”
顾长青挑眉一笑,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接过了七初手中的瓷碟,赞叹着道:“七初啊,过来过来,别跟着萧喝粥了,这个豆腐好吃……”
七初笑着给他摆筷子。
倚在床上的萧容荒低咳一声:“七初……”
七初马上将筷子朝顾长青一丢,快步绕过了案桌……走到床前柔声道:“嗯,我给你盛粥。”
顾长青忍不住白了一眼,摇了摇头独自对桌举箸朵颐。
七初陪着他喝了小半碗粥,又接过了丫鬟端上了煎好的药。
萧容荒眉头都未皱一分,就着七初的手饮尽了那盏浓苦药汁,神色宁静彷佛得他喝下的是一杯醇美佳酿。
只是喝完之后,他忍不住侧了脸掩唇低声咳嗽。
七初掏出丝绢给他擦拭唇角的药汁:“容荒,难受是吗?”
萧容荒摇了摇头:“没事儿。”
他看着她眼中满满的心疼,不舍地安抚着笑了笑:“揽胜亭的枫叶应该红了吧,七初,陪我出去走走吧。”
七初附和着他:“嗯,红得很美呢。”
一边征询地望着顾长青。
顾长青坐在前厅慢条斯理地啜着手中的茶,接到了七初的目光,开了口:“去吧,走动一下调适心情也好。”
语罢便弹弹衣袖站起走了出去,片刻折返,取回了一方木质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