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六月,皇帝的寿辰即将到来。
那日,我换上一袭庄重的宫装,挽着一样正装出席的周炎宾一起上了马车。
五名妾室则站在府门口,眼巴巴地瞧着。徐清雪皱着小脸,泫然欲泣地瞅着周炎宾,说:“周郎,我……我真的不能与你一同前赴宫宴么?”
未等他出声,我便轻嗤道:“商贾出身,也配出入皇宫?”
话落,就见她一张清丽灵秀的脸变得煞白。
见此,我满意地放下窗帘,命马夫往皇宫赶去。
皇伯的寿宴一年比一年办得隆重,而臣子们送的礼却是越来越轻廉。
我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惆怅。那个最宠我最疼我的皇伯,近些年身体一直在走下坡,有时还听信丞相的话去服食丹药,导致身子骨愈发的差了。
丞相,是大堂兄唐骏的谋臣。我知道,唐骏虽贵为皇长子,但因为他的生母是下等宫女,是以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多年备受周遭人的白眼,他的性子变得极为阴冷,便不择手段想要害了太子的命,将储君之位取而代之。
皇伯常年卧病在床,后来吃了唐骏上呈的红丹,身体状态陡然安好。皇伯大喜,便对唐骏刮目相看,近月来都准许他出入自己的寝殿,协助批改奏折。
有传言道,太子被废,大皇子上位指日可待。
我坐在女眷席上,只顾望着坐在我对面的周炎宾,无暇欣赏中央场面上的歌舞。
母亲见此,不禁拍拍我的手,低声道:“你在看他,他却未必肯看你。”
闻言,我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帘说:“女儿晓得的。”
“为娘听闻,他的后院已经有了五位姨娘了吧?上个月,他将将娶了平妻,是也不是?”
我点头,说是。
母亲叹气,“当年我便跟你说周炎宾那样的人绝不是池中之物,待他平步青云后,少不了三妻四妾。那时你还信誓旦旦地跟为娘说,他是个专情的,与别的男子不一样。现在……娘只问你,后不后悔?”
我抬手倒了一杯清酒,仰脖一饮而尽,“我不悔。”
母亲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怜,看得我鼻头发酸,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雷鸣一般的掌声,喝彩声不断,随后,我听见大堂兄唐骏大声说道:“彩衣姑娘舞跳得好,歌也唱得好,如此佳人,定当配一良人!如此,本殿下为你择一夫婿如何?”
那名叫彩衣的舞姬一听这话,双眼顿时一亮,能出席皇帝的寿宴的男子,想必都是品级不低的达官贵人。她低下头去,娇羞地说了一声:“彩衣谢过大殿下。”
当唐骏的目光往左边席位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周炎宾身上时,我心里不可抑制地跳了一下。
果然,就听唐骏高亢的嗓音响起:“才貌双全的美人,就该配英武的周大将军!”
话落,满座哗然。羡慕有之,嫉妒有之,真心道贺的人也有之。
我紧紧地盯着坐在中央席位上,淡然地接受官僚们的贺喜的周炎宾,只盼他拒绝了大皇子的指配才好。
可祈盼总是薄弱的。只见他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臣谢过殿下。”
我心中烦躁,腾地一下就要站起,却被坐在身侧的母亲扯住袖子。
“我要让皇伯撤销这场可笑的赏赐!”
母亲示意我看向高座,轻声道:“你皇伯,已被药物所控制,此时神志不清,眼下只能任大皇子摆布。”
我抬头,果真见到皇伯那双原本犀利如电的眸子,此刻浑浊无神。
心中愤极,悲极,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起身,缓步走出宫宴,行往凉馨亭透气。
月色融融,我望着地面上倒映着自己单薄的身影,不禁悲从中来,皇伯如今的情况,不难预见日后会是怎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我看见地面上多了一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