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飞射而来的箭矢,木栅后头的齐军依旧坚守着各自的岗位,他们或是高举盾牌为同袍抵挡箭矢,或是手持弓弩依托木栅拉弓反击,从而得以将迎面冲来的乌桓骑兵挡在木栅前的一箭之地。
可就在乌桓骑兵的冲射受到抑制之时。天空中又飞来了两块石弹,其中一块自齐军的箭楼擦身而过,另一块则直接将木栅墙砸开了一道口子,同时也大乱了齐军的阵型。眨眼间关哨上一阵血雾飞溅,惨呼迭起,一枚枚冰冷的箭头如毒蛇的獠牙扎入血肉之躯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在投石机与乌桓骑兵的双重打击之下,齐军的第一道防线被彻底压制了下去。朝着齐营冲杀而来的公孙军步卒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箭雨正在变得逐渐稀薄。然而还未等他们摸到齐营的木栅墙,突然间耳边响起一记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
漆黑的弹丸带着尖锐的嘶鸣在湛蓝天空上划过一道灰色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正中公孙军的一架投石机。飞溅而起的木屑眨眼间就击伤了公孙康胯下的战马,令其撅起前蹄差一点就要将公孙康甩下马背。至于公孙康身旁的兵卒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抱头鼠窜。因为整个辽东都知道当晴天响起霹雳之时,那一定是齐侯的神器发怒了。
蔡吉手站在望楼上用手中的水晶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对面敌阵的动静。而在她脚下的木栅墙上三个炮兵正在忙着替一门青铜火炮清理炮膛填装火药。话说蔡吉带这门火炮来辽西本是想在与蹋顿会师的誓师大会上当礼炮秀一把,以便让乌桓人好好见识一番自己的实力。如今这门火炮虽也展示了蔡吉的实力。但已不再是作秀,而是为了自救。
“开炮!”
随着红色令旗落下,又一枚炮弹划过长空直奔公孙军阵营而去。透过水晶望远镜蔡吉能清楚的看到炮弹将另一架投石机直接打散了架。显然无论是在射程上,还是在命中率上,青铜火炮都远胜这个时代的投石机。只可惜蔡吉目前手里只有一门火炮,对付三架投石机自是小菜一碟,却不足以帮她摆脱眼前的困境。
孙权看着底下的齐军摆弄火炮准备第三次射击,眼中饱含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羡慕之情。从去年的平城到这会儿的白狼河孙权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这等神器的威力。同时也让他对解围一事又平添了一份信心。就听孙权不屑地咂舌道,“公孙康仅凭三架投石机就想强攻齐营,真乃自不量力。”
想到前些日子孙权的表现一旁的曹丕努了努嘴本想讥讽他几句。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蔡吉已然收起手中的望远镜,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道,“许是援军快到也。”
第八十六节 持续发酵
事实上蔡吉期盼已久的援军此刻确实正从海路朝关外这边赶来。可是由于渤海眼下仍处于冬季风期,逆风航行之下船队大约需要耗费十多天的时间方能抵达锦西港。若在平时十多天的航程也不算夸张,但对于此刻受困白狼河的齐军乃至整个蔡氏一党而言却是堪称度日如年。此外出于麻痹郭图等人的需要,郭嘉故意隐瞒了水师的动向,这便使得外界对蔡吉处境的揣测愈加悲观起来。更有甚者还有狂生公开指责郭嘉、太史慈、王修等人对齐侯见死不救,意图谋反。
莫看这些狂生人数少,名气小,但他们在民间却有着极大的煽动力。正所谓“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莫说寻常的愚夫愚妇,即便是受过教育的学子同样一桩讹传听多了也照样会信以为真。何况传言之人还是和他们一样读过圣贤书的士子,这便更加加深了学子对那些狂生的信任。
于是就在齐军水师北上驰援的同时,约莫数百名士人群情激奋地集聚于龙口衙门前抗议以青州别驾郭嘉为首的青州文武首鼠两端,要求官府立即发兵救援齐侯。其声势之浩大颇有当年党锢之争的风采,只不过参与者由太学生变成了讲武堂的学子。
不过就算被群生骂作小人,这会儿的郭嘉依旧悠然地坐在书房内,一边打着棋谱,一边颇为自得地向崔琰、黄珍两人打趣道,“上百学子击鼓请愿,此等声势怕是唯有昔年雒阳太学可以比拟。”
只可惜坐在对面的崔琰和黄珍显然没心思欣赏郭嘉的幽默。就见崔琰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苦笑道,“都这时节也!奉孝还有心在此说笑。”
作为冀州的名士,崔琰在讲武堂素以剥削和公正而著称。可谁曾想外界的那些狂生竟斥责他与郭嘉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而更令崔琰深感郁闷的是,在眼下这等敏感时刻他还偏偏无法做出相应的表态。因为一旦他反驳对方的诬蔑。势必会被别有用心之人顺势讹传成为“反郭”。而倘若他宣布支持郭嘉,又会坐实那些狂生对他的指控。左右为难之下崔琰最终选择用沉默来应对各方指责,以免越抹越黑。
然而光是沉默并不能解决目前的乱局,相反还助长了相关狂生的嚣张气焰。眼瞅着越来越多的讲武堂学子被煽动上街,心急如焚的崔琰哪儿还顾得上名声之类的小节,当即就跑来郭府找郭嘉商议应对之策。
其实此刻深感情势危急的可不止崔琰一人。黄珍作为龙口府尹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他却无法将水师已经出海的消息告知那些在衙门前请愿的学子。因为这涉及军事机密,更关系着蔡吉的生死。但黄珍也不想强行驱逐衙门前请愿的学子。毕竟这些年轻人的都有一颗赤诚之心,他们向官府请愿也出于担忧蔡吉的安危。所以这会儿的黄珍同崔琰一样希望郭嘉能站出来安抚一下学子,让整场危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抱着这一想法,黄珍遂即便向郭嘉提议道,“学子聚众衙前,皆因听信谣言,若奉孝能出面解释一二。必可安抚民心,令学子自行散去。”
“解释?牵涉军机之事。嘉为何要向学子解释。”郭嘉不以为然地将一枚黑子丢入了棋笥之中。
黄珍听罢郭嘉所言。扭头同崔琰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者连忙跟着规劝道,“奉孝无需透露军机,只需向学子保证定会救回齐侯便可。”
“事关军机嘉不会同无关之人多费一言。”郭嘉以不容置疑地口吻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眼见郭嘉的态度如此强硬,崔琰和黄珍面面相觑了一下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连郭嘉都不肯当众给个说法。那光凭崔琰、黄珍两人又如何能说服衙门前的数百名学子。
且就在三人陷入僵持之时,忽听屋外有人大声禀报道,“禀军师,并州急报。”
“念。”郭嘉头也不抬。直接就让送信的侍从将战报的内容给念了出来。
就见那侍进屋行礼后,便当众拆开封印朗声念道,“吾部已于三月初一日誓师出兵,勿虑——张辽、庞统。”
耳听并州的张辽与庞统已然挥师驰援辽西,崔琰和黄珍双双长舒了一口气。而郭嘉则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书信扫了一眼底下盖着的官印,跟着就将信纸递给黄珍道,“此信可安民心?”
黄珍若获至宝地收起书信,连连点头道,“可安,可安。有此信老夫定能说服学子自行散去。”
然而崔琰却不似黄珍这般乐观,就见他微簇着眉头呢喃道,“若有学子依旧不肯罢休,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