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我的幻觉,我想。
可是金鱼缸里又“扑儿扑儿”的——乍一听,好像是喊我的名字。再仔细一听——
“葆,对不起……葆……”
这可的的确确是它们跟我说话!它们还冲着我晃动着身子,仿佛表示过意不去似的。
我就说:“你们也不用向我道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只是要问问你们:你们这号鱼到底是怎么变成的?是打哪儿来的?你们的生活情况怎么样?”
它们摇摇脑袋:“不知道。”
我想,大概它们还没有懂得我的意思。我于是又说了一遍,我整理出了几个问题——当然都是科学性的问题,请它们做一个详尽而又精确的答复。
我还告诉它们:“我对于你们是很感兴趣的。我将来兴许要当鱼类学家呢。好,现在就请你解答第一道题吧。”
它们一个劲儿摇脑袋:“不知道。我们没学过。”
“哎呀,真拿你们这些鱼没办法!”我只好叹气,“什么‘学过’没‘学过’!你们连你们自己的来历都不知道啊?”
“哎呀,真拿你这个人没办法!”它们也叹气,“你干吗不自己观察观察我们?你自己不动脑筋,光让我们替你做答题?”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们。
它们也就不理我,只管自己谈开了。
“这个人跟那天那个人一个样,嘿,”一条黑金鱼把尾巴碰了碰旁边那一条镶白珠子的红金鱼,“你记得吗?那天那个人也是这么着,叽里咕噜问了个老半天。可逗呢。”
“噢,对了!不是那个要写书的人吗?”那条镶白珠子的金鱼一连扑儿扑儿地吐泡儿。“对,他说他要写一本书,叫作《金鱼的生活》。他说他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净要咱们帮他的忙,不是吗?好家伙,他真爱叨咕!”
“那不叫叨咕。那叫作提问题。”
“好家伙,他真爱提问题!——‘你们怎么会变得这么漂亮啊?你们变成了金鱼之后,心情怎么样啊?有什么感想啊?你们的思想情况怎么样啊?……这个怎么样啊,那个怎么样啊,没个完!”
这时候我可忍不住要插嘴了:“那你们怎么答复他的?”
“什么也没答复。我们一条也答不上。”
这可就太奇怪了。我说:“这些都是关于你们自己的问题,怎么会答不上?你们兴许不知道你们自己是鲫鱼变的,因为你们没看过《科学画报》。可是别人问你们的思想情况怎么样——这,难道你们也答不上吗?难道你们连自己的思想情况都不了解吗?”
黑金鱼本来掉转尾巴要游开去了,听见了我这些活,它又转过头来:“那么你呢?”它不等我回答,又加了一句,“你有一些思想情况——别人还比你自己了解些呢。”
“什么‘别人’?是谁?”
“比如你的宝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