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师父,金銮殿那”小内侍苦着脸,弓身凑到人身边,犹豫着说了几句话。
&esp;&esp;待到最后,小东子才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师父今天的日晷,好像走得有些慢呢。”
&esp;&esp;平常这个天色,都该到上朝的时候了。
&esp;&esp;那厢的曹公公又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暗示,只缓缓斜了自家徒弟一眼。
&esp;&esp;是他不知道耽搁时辰了吗?但凡有半点可能,他用得着在这抬头望天么?
&esp;&esp;不过即便人再怎么想要避开,该循的规矩也总是要努力挣扎一下的。
&esp;&esp;小半刻后,不知数了多少朵云的曹陌终是慎之又慎地踏入了后殿暖阁。
&esp;&esp;他脚步放得极轻,走一步缓一息,好像恨不得丁点声响也不发出似的,就连呼吸也是一同屏住的。
&esp;&esp;大太监就这么做贼般地溜进了暖阁之中,直至看到那抹再熟悉不过的明黄色。
&esp;&esp;曹公公屏息的幅度愈发大了。
&esp;&esp;沉香木制成的榻上,栩栩如生的龙纹镂刻其上,群龙盘踞在侧,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似的。
&esp;&esp;明黄薄褥下,小姑娘乖乖被藏在里头,睡容恬静。唯有手臂露了出来,正枕在人膝上。
&esp;&esp;而距她不过半寸之地,着冕服的帝王坐在榻沿,从旁边随意摆着的琉璃小瓶中挑出些药膏来,然后一点点涂在了那被他小心摊开的掌心里。
&esp;&esp;剔透的药膏似流动的玉石般晶莹,可天子的目光却是从未停在它上头半分。
&esp;&esp;而是直透过它,望向底下那尚未痊愈的伤痕。
&esp;&esp;这药效用极好,被细细清理过的伤口上结了痂,已然瞧不出什么血迹,嵌进肉里的碎瓷也早已被挑了出来。
&esp;&esp;好似除了那道狭长轻浅的痂痕外,便什么也未曾变过。
&esp;&esp;雍渊帝垂眼望着,眸中再不是窥不得一丝情绪的喜怒不形。
&esp;&esp;原薄情之人动了心,也是会体会到心疼的滋味的。
&esp;&esp;甚至更甚。
&esp;&esp;帝王指腹上沾着的药渐渐晕开,力度轻柔得宛若鸿羽。
&esp;&esp;大抵是有些凉,正睡着的人儿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尖,逮住了那只在自己掌心里作乱的手,然后慢吞吞地翻了个身。
&esp;&esp;险些蹭进了他怀中。
&esp;&esp;雍渊帝上药的动作就此一滞。
&esp;&esp;站了有一会的曹公公低敛着眉,暗暗估摸着时辰。
&esp;&esp;待到实在是有些迟了,曹陌这才试探着抬起眸,微觑了眼自己身前的龙榻——
&esp;&esp;他刚抬起的头又迅速低了下去。
&esp;&esp;别说那话到嘴边的“圣上”二字了,这位太监总管此刻觉得自己的呼气声都是如此的振聋发聩。
&esp;&esp;他盯着手里的拂尘,再一次变成了个又盲又瞎之人。
&esp;&esp;都耽搁这么久了,晚一时早一时好像也没多大分别
&esp;&esp;也不差这一会了。
&esp;&esp;曹公公捂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十分有理有据地自我开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