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烟解下风荷身上的披风铺在地上,韩穆溪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来,又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她靠着沉烟的身子歪坐着,顺手捋起耳旁湿湿的秀发,强笑道:“你们快去,别管我。”
“嗯,有事一定要唤我们。”韩穆溪匆匆交代一句,就退了出去,只要敌人不打退,风荷就多一分的危险。杭天瑾亦是跟着守在了洞外,只留沉烟一人在里边服侍风荷。
风荷吁出几口浊气,对沉烟苦笑道:“倒是辛苦你了。我只怕就要生了,唉,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出来不好,非得这会子跟着凑热闹。”
沉烟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表现出镇定无波之感,也笑道:“是啊,小世子见娘娘受苦,估计是心疼了,急着出来帮娘娘助威呢。只是,只是,咱们没有带稳婆,奴婢偏偏是个无用的人,什么都不懂。”她终是忍不住心头的委屈与焦急,哽咽起来。
“这有什么难的,咱们不是都听钱妈妈几个人说过嘛,也不过那么回事,多使点力气就够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话音未落,就禁不住啊了一声,原来是一阵比前都强的痛楚袭来。
“好,奴婢不怕。娘娘,妈妈们说羊水破了就是要生了,可是奴婢不懂什么是羊水啊?”沉烟把自己的唇咬得又肿又红,风荷每一声压抑的叫声,都叫她心惊胆颤。
风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剧烈的痛楚使得她说话都不完全了:“傻丫头,羊水……早就破了,这会子,觉着痛得很厉害,应该,应该是要生了。就不知……早产,宝宝会不会……”
沉烟伸出手,试了试她下身,才发现早就湿透了,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嘶哑得说道:“不会,不会,娘娘,小世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娘娘和小世子都会化险为夷的。奴婢要怎么才能帮娘娘?”
风荷躺得平整了一些,双手拽成了拳头,艰难说道:“咱们备的刀呢?有没有带发烛?”
经她这么一提醒,沉烟也陆陆续续记起两位稳婆说得大致经过来,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找出匕首和发烛,还有一小块干净的绢布。先把刀擦干净了,又在洞里找了几颗枯黄的小树枝,点着了火,把刀烧得红红的。
风荷与沉烟两人虽听稳婆讲了些,知道个朦胧的样子,但毕竟没有一点经历,又是悬心又是慌乱的。何况,她是被颠簸紧张使得未足月就要生,生产的条件并不成熟,比起顺产来差了许多。
先不说里边风荷痛不欲生,外边的情景也很是不妙。江夜带着几十人与他们汇合到了一处,占据着山坡,凭着地势优势略微缓解了一下紧急情况,可是根本敌不过对方人多力量大。
老太监领着属下几次想要冲上来都没有成功,心下越发急了,没想到杀个女子还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尽快解决,救兵一到,他们自己就陷入危险境地了。一想到这里,老太监带人拼尽全力冲杀上去,手下毫不留情,狠辣歹毒。韩穆溪他们的人马损失惨重,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就在众人凝神灌注于战斗中的时候,沉烟在洞里扬高了声音喊道:“小侯爷,三少爷,娘娘快不行了。”要不是迫于无奈,她也不想扰了外边人的心神,可是娘娘这样,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光是恐惧就足以叫她乱了手脚。
这话无疑在众人心头加上致命的一击,韩穆溪一剑刺死了逼近前来的人,跑回了山洞。
毫无血色的脸颊,只剩下红唇被咬得鲜红,冷汗湿透的秀发与衣衫,表明了她此刻近乎崩溃的痛楚,还有欲睁却无力睁开的双眼。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代她受了这所有的苦楚,偏偏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抱着她,尽力唤回她的神智:“世嫂,世嫂,你醒醒,你不能晕过去啊。你看啊,四哥就快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风荷并未完全昏迷,还是清醒着的,只是她全身的力气快要被抽走了,累得她只想闭上眼睛,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临别时杭天曜俊逸的笑容在她眼前不断闪现,她彷佛看到他眼含无限柔情吻着她鼻尖,听到他喃喃唤她小笨蛋。
她缓缓举起手,碰了碰韩穆溪的脸,笑容似昙花一般恬静柔美:“小侯爷,谢谢你。我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坚持到他来救我们的,若是我的孩子生下来,让他认你为义父好不好?我欠你的今生还不了,倘若我们下辈子还能相见,你可要留着机会让我谢谢你。万一,万一我不行了,你要保住我的孩子,替我交给他,让他好好抚养长大。”
韩穆溪的泪涌满了眼眶,他摇摇头,用力说道:“不,不会的。你既然欠了我的人情,就要这辈子还我,下辈子的事谁说得清呢。妹妹不是还让你替我留意一个好姑娘吗,难不成你要食言,连这么个小忙都不肯帮,你董风荷可不是这样不讲信用的人。”他第一次可以理直气壮的唤她的名字,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多想亲口唤唤她。
“好,其实我没什么,只是想节省一点力气,留着一会把宝宝生下来。你出去吧,难道还想看我生孩子吗?”又一股剧烈的痛楚激得她彻底清醒,她相信那是肚子里的宝宝在鼓励她支持她,这样的关头,她依然可以打趣他。
正这时,江夜与杭天瑾都拥到了洞口,江夜的嗓子都嘶哑了:“娘娘,咱们撑不住了。小的该死。”
“如果四弟这时候能赶到就好了。”杭天瑾无奈得叹了口气,他衣袖上、袍子下摆都氲散开深红的湿痕,往日那位闻名京城的瑾公子少了文雅之气,多了历经风雨后的豪迈。他抬头看了看洞外的天空,忽然惊喜得叫道:“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