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是一样。”
他坐在那狭窄坚硬的床板上,抬头看向米嘉,“善意有时候也可以是武器。驯化一个人远比杀死一个人有用。”
米嘉闻言,微微俯下身,将自己的那布满了怪异眼球的脸抵在对方面前,猩红的嘴微微裂开,露出他曾教过的笑容,“我可比人厉害多了。你可以利用我,我会很听话的,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路琛那一向冷漠的表情慢慢融化,化作温和的笑容,“看来你已经学会该如何隐藏自己的想法了。”
——————
【火曜日·黎明】
“Surprise!”
那红色怪物身上几十只人手人脚蠕动着,发出一声古怪又愉悦的声音,便一口朝吴老头咬了下来。
吴老头的脖子“咔嚓”一声被咬断了。
可惜纸人的脑袋看起来不太好吃,那怪物嘴里嚼了嚼,便“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脑袋骨碌碌的和其他被揉成一团的纸球聚在了一起。
失去了头颅的吴老头并没有倒下,而是径直往外逃跑。失去脑袋对于怪谈来说问题不大,它们不会因为这种物理伤害受到致命伤,即便对方也是怪谈,也仅仅只是能伤到它而已。
那东西是什么?是刘八儿?但为什么会长得这样吓人?吴老头自己也想不明白,那怪物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想远离那个怪物,于是立刻踉踉跄跄的跳窗逃出了自己家。
那蜘蛛型的怪物则像是一点也不着急一样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所过之处留下了无数的血手印。整个村子都被封闭了,所有人都紧闭着家门,吴老头想逃也逃不到哪去。
怪物的速度时快时慢,每当吴老头即将要脱离它的视线的时候,便会骤然发动攻击,粗暴的扯下吴老头的一部分,在他的哀嚎声中又松开对方,让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逃走。
就这么来回往复了好几次,吴老头终于慌不择路的逃进了山上的槐树林里。
但没过多久他就有些后悔了,阴暗的槐树林里没有丝毫光亮,风掠过树洞,发出“呜呜”类似人哭叫的声音。
他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作为一个扎彩匠,他经历过的白事没有上百也有上千,那些生者在死者的棺椁旁发出的哭声便是如此。
他在这些密集的怮哭声中逐渐迷失了自己,恍然间感觉自己仍身处灵堂中,那些披着白麻布的生者抬起头,却都是被自己杀死过的人,一个个满脸怨怼愤恨,像是要扑上来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树林里没有路,杂草下都是些白色的怪异石头,他被什么东西绊倒,猛地摔倒在地,身体贴在一个冰冷恶臭的东西上。
那是前不久他刚杀死的一个村民,尸体还未烂透,嘴巴大张着,眼洞嘴巴中的蛆虫钻来钻去,还有不少因为刚才跌倒而沾到了自己身上,看起来恶心又瘆人。
自己为什么杀了他?
吴老头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缘由,那天他坐在村口抽烟管,那村民从山上砍柴下来回村时不小心撞到了他,当夜自己就让纸人把他给憋死了拖到了山上。
他以往虽然见惯生死,却也从来不会做杀人的行当。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把人的性命当成了单薄的纸片一样想撕便撕的?
他到底是人,还是一个纸糊的怪物?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血腥味慢慢在林子里蔓延开来。血手印铺满了整个林子。
狼狈的无头纸人跌坐在地,他胡乱的扯着自己身上的纸片,“杀了我吧!你直接杀了我吧…”
怪物有些无趣的伸出一只手拨弄了下吴老头,见他不再跑了感到有些无趣,于是又伸出几只脚踢了下他。
然而那无头纸人只是滚倒在地,像是只奄奄一息放弃挣扎的老鼠,再也不肯动弹了。
怪物密集的肢体如同血水般融化,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扭曲人形,再从人形慢慢细化,刻印出精巧的五官,宛如一个以人类审美高度凝聚而成的雕塑。
雕塑接着演化出人类的器官,肌理,血管,覆上一层完美的皮囊,毛发,最终构成了一个红发的漂亮青年。
“真没意思。”
米嘉蹲在那纸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贴在了纸人身上,“我还以为你能再陪我玩会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