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线索到这又断了。
沈愔曲起手指,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桌面:“这样,调出六个探组,以ktv为中心,往外扩大搜查范围。另外,葛长春居住的小区、葛欣的学校也别放过,就以最近半个月为时间限制,调取附近监控,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出入。”
所有人不动声色地抽了口凉气,心知沈愔交代下来只是三言两语,背后的工作量却是庞大到难以想象。
这还是市局能调动的警力多,不然光是视频录像就能把一屋子的警员淹死了。
薛耿首先提出质疑:“那女孩失踪七十二小时,已经超过了找人的黄金时间,你还把人都抽去调取监控,是觉得组里的人太清闲,还是觉得时间太多没地方用?”
丁绍伟一听这个话音就暗道“不好”,心知这位薛副队的轴病又发作了。
薛耿和沈愔不和,这在刑侦支队内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两人从性格到查案风格都大相径庭,本就很难看对眼,何况沈愔这个正支队长还挡了薛耿晋升的路。
但是私怨归私怨,薛副队虽然时不时犯轴,在公事上却从没出过差错,今天不知是脑子短路了还是怎的。丁绍伟有点紧张地站起身,就听沈愔不慌不忙地说:“我们现在没有线索,只能从基本的做起,虽然确实有些耗时耗力,但我不认为这个侦查思路有问题。”
薛耿脸色隐隐不善:“没有线索?葛长春人就坐在审讯室里,那五百件□□复方制剂的下落还没查清楚,对明摆着的线索视而不见,非要舍近求远,你是脑子不好使……”
所有人从牙缝里嘶了口冷气。
唯独薛耿面不改色,坚持把话说完:“……还是说,你不想让这案子水落石出?”
再棒槌的人也该听出来,薛副队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找茬,而是在隐隐暗示什么。一干刑侦人员面面相觑,丁绍伟尤其脸色难看,正要撸袖子上前,却被沈愔一个手势阻止了。
“茂林制药涉毒案移交给缉毒支队接手,我们现阶段集中火力侦查葛欣失踪的案子……”沈愔话音一顿,眼看薛耿有张嘴喷火的迹象,不紧不慢地续上话音,“这是罗局的指示。”
薛副队一口喷薄无路的肝火全挤在嗓子眼里,把自己噎了个死去活来。
“你……咳咳,”他憋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捋顺舌头,“你少拿罗局压我!我最看不惯你们这帮小年轻,正事不做,只知道在钻营上下功夫!”
这话说得十分过份,只差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沈愔微一皱眉,不动声色地盯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含着说不出的冷意与森然,丁绍伟只是误伤侧翼地擦了个边,已经炸起寒毛,何况薛耿这个直撄其锋的,一丝凉意顺着后脊梁窜上去,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
只听沈愔没有语气起伏地说:“薛副队急于破案的心思我可以理解,但是涉毒案是案子,失踪案也是案子,眼下并没有直接证据显示葛欣失踪是葛长春自导自演的闹剧——你也说了,寻人的黄金时间是七十二小时,我不管你有多少想法,现在都必须把心思放在破案找人上。”
隔着一张办公桌,刑侦支队正副队长彼此对视,目光火星四射地较着劲,整个刑侦支队笼罩在大片的低气压下,僵成了瑟瑟发抖的鹌鹑。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只差一个炮捻子就能滚滚燎原,千钧一发间,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哟,都在这儿啊?”门口探进来半个脑袋,一张斯文俊朗的板寸头冲沈愔弯了弯眼角:“沈队、薛副队,没打扰你们吧?”
薛耿冷哼一声,顺势闭了嘴,沈愔转过身:“有事吗?”
来人姓邓,单名一个筠,是隔壁禁毒支队的副支队长。小伙人长得精神,性格也讨喜,最重要的是出手大方会说话,不论禁毒支队还是刑侦支队都看他颇为顺眼。
见到他来,空气中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不易察觉地一松,薛耿到底没轴到家,不打算让兄弟支队看笑话,冷哼一声没说话。
刑侦支队全体成员紧跟着松了口气。
邓筠对刑侦支队内部的汹涌暗流浑然未觉,大剌剌地靠在门框上:“噢,就是您之前说从货运司机入手调查茂林制药的涉毒证据,咱们从这条线切入,果然锁定了嫌疑人!这不杨队让我来说一声,这一回,咱们要放长线钓大鱼,保准不会让那老小子跑了!”
沈愔点点头:“辛苦了。”
邓筠冲他飞了个吻:“沈队,这就客气了,咱们谁跟谁?说起来,当年能盯上兴华制药这条线,把玄阮的势力从西山市连根拔起,可不多亏了你们帮忙?”
沈愔微微一震,一时说不清“兴华制药”和邓副队含情脉脉的飞吻,哪个更让他起鸡皮疙瘩。
发生在刑侦支队内部的争执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没逃过两头老狐狸的耳朵。赵副局摸了摸堪比弥勒佛的腮帮子,叹了口气:“老薛这个轴脾气是改不了了,唉……因为当年的事,他心里的结一直没解开,隔三岔五就得找个茬挑个刺。”
办公桌后的罗曜中抬起头,不冷不热地盯了他一眼:“怎么,后悔了?当年沈愔上位可是你大力支持的,还在我这儿拿身家性命作保,现在后悔?太迟了吧!”
“谁后悔了?”赵锐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再说,沈愔的委任文件是省厅下达的,我姓赵的再怎么手眼通天,还能左右省厅的决定不成?说到底,这是他自己靠本事挣来的,当初在西南边境卧底三年,差点赔上一条命,要我说,一个正支还是欠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