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愔或者秦思远在这儿就会发现,这地方眼熟得很——不论建筑布局、街道规划,还是男女老少的神情面貌,都和花山镇如出一辙。
“泰姬陵”一共十八层,顶层只有三间总统套房,平时基本无人问津,这一天却出人意料地迎来了住客:那是个年轻男人,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一身低调又奢华的博柏利风衣,单看铸铜雕花的衣扣就知道价格不菲。但是这样一个身价金贵的男人,身边却只带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助理,两人入住总统套房的当天,立刻吸引了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
年轻男人甩上房门,顺手扯开衣领,将那件价格与品牌一样名贵的风衣丢在沙发上,弯腰在行李箱里翻找一阵……摸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型仪器。
——那是反窃听设备!
他将仪器丢给助理,冲他做了个“开工”的手势。助理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任劳任怨地将包括两间卧室和一间会客厅在内的套房挨个角落检查过一边,然后将一堆收缴的窃听设备稀里哗啦地丢到茶几上。
“真是装备到牙齿上了,”助理啧了一声,“知道的这是边境小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香港无间道呢。”
“解除警报”的年轻男人——明氏集团新任总裁兼董事长明承诲将自己扔进单人沙发中,哪怕赶了一天的路,人已经疲惫不堪,他两吨重的偶像包袱依然不肯轻易卸下,坐姿看似随意,实则无懈可击,不论从哪个角度偷拍,都能原封不动地登上《名人》杂志封面:“和无间道也差不多了……你不知道吗?这间宾馆有神父的股份。”
助理:“……”
这个真是第一次听说。
“与其说这是一间宾馆,不如说是神父招待‘高级客户’的中转站,”明承诲淡淡地说,“要不是有明氏这块金字招牌,咱俩还不够格入住呢。”
助理恍然大悟。
“……这个神父还真有意思,”他不知是皮肤过敏还是怎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耳根,很快就将那一小片皮肤挠红了,“自己不露面,只发给你一个宾馆住址,我还以为他是过分谨慎……搞了半天,他是直接把你请到自己的老巢里,心可真够大的。”
明承诲一开始还克制些,后来实在忍不住,接连瞟了他好几眼:“是□□戴得难受吗?要是难受就摘下来,再挠下去,脸皮都被你挠破了。”
助理似乎有所顾虑,迟疑着没动作。
明承诲:“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这里没窃听器,你放心吧。”
助理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如果沈愔在场就能听出,这副其貌不扬的面孔下,传出的是东海市刑侦支队长陈聿的声音。
“你没跟神父打过交道,那家伙狡猾得很,就算窃听设备被咱们揪出来,也保不准哪个角落藏着针孔摄像头或是别的机关,”隔着一层人造皮肤似的面具,陈聿用力抓了抓脸,然后“嘶”了一声,“这玩意儿靠谱不?别等任务完成了,我这张俊脸也毁容了,那可太不划算。”
明承诲很想刺他几句,就在这时,客房的门被敲响。两人飞快对视一眼,陈聿立刻收起尖酸刻薄的腔调,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出沉默、恭顺和驯服的气息。
就算明总裁的演技能拿奥斯卡小金人奖,目睹了这一幕,也不得不为陈警官默默点个赞。他将肢体语言调整到最舒展的状态,一条腿大喇喇地翘在另一条腿上,两只胳膊分别搭靠着沙发扶手,这才开口道:“进来。”
客房门咯噔一下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推着餐车的男性服务生。他保持着谦恭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随即,目光掠过茶几上那一堆鸡零狗碎的窃听仪器,微微定格了一瞬。
明承诲一点没有遮掩的意思,坦荡荡地摊开手,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却无端透出某种倨傲的气场,无声无息间碾压服务生八百回过。
从陈聿的角度看去,那就是现代版的“有本快奏,无本滚蛋”。
服务生只飞快扫过一眼,就谦卑地低下头:“先生您好,这是本店赠送给您的果盘,请问放茶几上吗?”
明承诲绅士地笑了笑:“有劳了。”
服务生放下果盘,推着餐车走出去,关门的瞬间,他再度扫过那堆窃听器,目光人眼可见地一沉。
陈聿亲手反锁了房门,犹自不放心,特意把耳朵贴门板上听了听,确认外头没人偷听,才用下巴一点茶几方向,皮笑肉不笑地说:“他可能是觉得你在挑衅他家老板的权威,有点不高兴了。”
明承诲用餐纸裹着刀叉,饶有兴味地在果盘里翻了片刻——十秒钟后,他从细碎的冰块下拖出一个密封塑料袋,里面包裹着一张浅褐色的卡片。
明承诲不用拆开袋子,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他一眼认出这是某种帝王级香水品牌,举起塑料袋,冲陈聿得意地晃了晃:“看来,我已经破解了神父的通关密码,拿到了他的入局邀请。”
陈聿对他的耀武扬威嗤之以鼻。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双乳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开袋口,将里面的卡片——或者更确切一些,请柬掏出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发现褐色的植物纹理间附着了一些极细微的金色粉末。
明承诲:“那是什么?”
陈聿隔着手套拈起一点粉末,轻轻揉搓了下,又仔细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没有味道,但据我判断,是毒品的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