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这项工作是由服务员负责的,不巧服务员请了两天假回老家,李铁自己接了这个活计。
三人来到国营饭店时,贾大厨摆在饭店门口的一口大锅蒸肉丸,一口大锅煮杂碎,真是香飘十里。
好多人已经掏出肉票端着铝制饭盒自觉在大锅前排队了,伸着脖子等着起锅。
小吕目不转睛地盯着冒着香气的两口锅和排成长队的市民,艰难地冲赵玉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赵主任,要不我先去排队,不知道到时候还买不买的上……”
见小吕傻愣愣的,赵玉珍摇摇头,屈起指节用力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小声说,“不用排队,走,咱们进去再说。”
范晴雪听着四周响起的嗡嗡聊天声和赵玉珍刻意压低的嗓音,猜到赵玉珍肯定早有准备,轻轻拽了一下小吕的衣袖,两人跟着她的脚步进了饭店。
其中一个服务员本来想撵走她们,今天饭店招待领导,不对普通市民开放,抬眼发现是副市长的爱人来了,生生咽回卡在喉咙里的话,噎的她连连咳嗽好几声。
范晴雪看着赵玉珍跟饭店内唯一一桌食客中的某个领导使了一个眼色,神情肃穆的领导便起身到厨房窗口给她们点了菜,安排在远离他们的桌上。
往常工作效率极慢的饭店,不到十分钟就把她们的菜全部上齐。一盘肉丸,一盘肉沫豆腐,两盘炒青菜,她们三人的饭量正好。
范晴雪微微侧着头,眼底漫上无尽笑意,语调软糯:“赵主任破费了。”
这一桌子菜所花费的肉票,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吃上一个月了。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如来我们妇联工作吧。”担心范晴雪放不开,赵玉珍用公筷直接给她夹了一个肉丸放进碗里,眼尾上翘,向她递出橄榄枝。
垂眸略做思考后,范晴雪摇摇头,声音平缓:“多谢赵主任抬爱,我恐怕不能胜任,在门市部这边干的比较适应一些。”看出赵玉珍不是那种小心眼斤斤计较的人,所以范晴雪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
说完,朝赵玉珍投去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举起筷子吃了一口她给自己夹的蒸肉丸,语气浮夸地添上一句:“赵主任有事随时可以吩咐我,我肯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赵玉珍可以理解范晴雪的考虑,毕竟做销售员要比当干事油水多多了。
“我能有什么事让你去赴汤蹈火啊?瞧你说的我好像专门给你留坑似的。好了,快吃吧,吃完饭下午放你半天假,明天你再回小严那儿报道。”她敲了敲桌子,语调轻快,眼里笑意盈盈。
范晴雪轻轻舒了一口气,黑眸凝视着赵玉珍,同样用公筷给她夹了一颗肉丸。
“赵主任,您也吃肉,别光顾着招待我们。说起来,这几天您的工作可比我们的要重要多了,也繁琐多了,我就借花献佛地给您夹点菜,补补营养。”梨涡一旋,又甜又懂事。
对范晴雪自然流露的关怀产生些许愉悦感,赵玉珍轻轻抬起右手,想戳戳她的酒窝,视线左侧无意间撞见小吕埋头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模样,手指一抖,转移方向直直戳在她的脑袋上。
这个小吕,真是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赵玉珍感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面对小吕捂着脑袋不解的视线,她又差点忍不住手痒,右手最终停顿了一瞬,收回来拿起筷子认真吃饭。
风波过去,范晴雪心神一松。
与赵玉珍猜想的理由不同,范晴雪只是想到做为妇联的干事以后可能要强行拉着怀孕超生的女人去做人流或者上环,有些不忍心面对这些场景,索性一开始就不要进去妇联的办公室工作。
“老郑,许厂长,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我们连着做了两次实地考察,你们临景市的红旗日化厂完全不达标啊。”
在饭桌上被人众星拱月的省城日化厂副厂长推开郑涛递来的酒杯,摆摆手表态,“要不是凭着老郑你和我的关系,我是连这第二次都不会来的。许厂长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红旗日化厂的员工精神面貌极佳,厂子也有核心竞争力,可是我看到的情况根本不是那样的。”
想到这里,钱石河就有些不悦,瞳孔深处涌上点点不耐。省建委和省工会的领导陪他白跑了两趟,对他的工作能力已经产生质疑了,昨天晚上连招待所都没住,直接坐车回省城了。
他碍于老郑的面子没走,今天老郑说要为他践行,他也同意到席,没想到这个许厂长阴魂不散,还追到饭桌上来了,没长眼色地反复劝说他改变主意,劝他去找领导说好话。
钱石河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垂着眼冷冷地开口:“许厂长,你看看偌大的一个红旗日化厂被你管理的跟一团散沙一样,工人没有积极性,生产效率不高,肥皂产量年年拖省里后退,就这你还好意思让省城用你们厂子建分厂?”
许厂长第一次见到脾气温和钱石河生气,哽了一下,连连开始赔笑,又伏低做小又端茶倒水。
可惜钱石河不吃这一套,声音依旧凉凉的,“一地烂摊子,你是想甩给我们省里吗?”
许厂长脑袋里反复回响着钱石河毫不客气的批判,额头紧张地冒出大量汗水,慌忙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自己的老领导郑涛。
郑涛神情复杂地摇摇头,回天乏力。
看看沉默不语的老同学,钱石河拧起眉头,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郑涛的肩膀,“真的不是我不帮你们,你们临景市的日化厂至少除了肥皂和甘油外,要拿出点别的成绩吧?省里属意的是隔壁涞阳市的日化厂,我只能提醒到这里,你们仔细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