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晴雪每天忙的连轴转,根本抽不出时间理会李忠旭的小心思。
林虞那天离开后,找到李永福的办公室,跟他强烈要求离开香水研发部。李永福劝了几句,但是林虞坚持自己的选择,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暂时调去了香皂车间,给他一个副主任的名头。
林虞和李永福说,桂花香水是他主导研发出来的,所以现在生产的香水皂也有他一半的功劳,以他对桂花香水的熟悉,在车间的盯着正好。
李永福虽然对他自持功劳的话不认同,但是他毕竟是桂花香水的主要负责人,香水皂在融合的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有林虞帮着处理一下比较好。小范主任还要兼顾新香水的调配和对原香水生产线的数据调整,没有时间照顾香皂车间这边的事。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林虞,李永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视线落在香水展柜上,自嘲地一笑。当初他是有多相信冯平,现在就有多想给那个孙子一脚。
冯平是他曾经的老同学,两人的友情维持了近二十年,他的舅舅和妻弟都在政府部门工作,提前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外贸出口政策的“内部消息”,再加上工厂面临转型和倒闭的压力,李永福才孤注一掷地向政府申请进口生产线。
刚刚宣布改革开放时,政府对这些准备做进出口贸易的企业持支持的态度,批下来不少条子,但是近两年发现很多产品在销往国外时外国人是不买账的,这也就导致大批工厂亏损,转外销为内销,国内市场慢慢繁荣起来。
红福日化厂本就是在艰难求生,去年国家对原材料实施了价格改革,所有原材料的进价几乎全部涨了一倍,使得厂内资金立刻周转不灵,桂花香水的滞销又导致资金不能回笼,因而日化厂陷入垂死挣扎阶段。
李永福把冯平当时给他做的市场分析和所谓的“内部消息”抱怨似的跟范晴雪说了一通,范晴雪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他以为范晴雪是认同他的抱怨,撇撇嘴嘟囔了几句后停下话茬。
“咱们把原材料备齐后,生产线不能直接用吗?”沈玉抱着两本范晴雪送给她的化学专业书,偏过头疑惑地问道。
她读的是工农兵大学,理论知识不如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深厚,范晴雪为了鼓励不断她提升自己,不仅送了书本,还会抽空教她一些更加深奥的化学原理,利用研发部的实验室带她做实验。
范晴雪在沈玉心里是半师半友的存在,她对她十分信服。
范晴雪闻言脚步顿住,耐心地解释:“化学是一个非常严谨的学科,任何细微的数据偏差都会导致结果大相径庭。我研发出来的香水的配方,是在严格的实验室环境下完成的,投入生产线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偏差,所以必须重新调整数据参数,争取尽可能的完善生产流程,制造出完全同比例的香水。”
她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话时轻言细语,纯黑的眸子望过来,沈玉呆呆地望着她片刻,忽然有些脸红心跳,不自觉地收紧抱着书本的胳膊,“小范主任,你真的太厉害了。”
长得好、性格好、头脑好又实力不俗,简直太完美了。
沈玉看向范晴雪的眼神蓄满了钦佩,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动,脸颊半鼓起看起来软乎乎的十分好捏。
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颊肉,范晴雪笑了一声,“走吧,我再带你看看怎么调试设备。”说完,率先迈开步子。
“好!”沈玉在她收回手后,迷茫地揉了揉被捏过的脸颊,下一刻听清范晴雪的话,脚步欢快地跟在她身后。
范晴雪侧过头,看着她明媚的笑脸,指尖轻轻抵住额头,眼尾的笑意加深:对付手底下的员工,必须该拉拢的拉拢,该震慑的震慑,该敲打的敲打,该无视的无视,恩威并施,才能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令行禁止。
*
“小范同志,香水皂全部卖出去了,货款也收回来一部分了,是不是可以开始生产香水了?”李永福憋屈了两年,终于又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为了庆祝积压的库存全部清空,他一大早起来跑去理发店花了一毛钱剪头发,理发的师傅还帮他刮了胡子掏了耳屎,别提多舒心了。
放下手头的工作,范晴雪抬眸看了提起精神的李永福一眼,视线落在他锃光瓦亮的光头上,犹豫了两秒钟,最后也没有说出他的头型不好看不适合留光头的话。
偏过头,目光转向李永福的手上的货款单,嗓音柔和地问:“目前厂里的流动资金有多少?”
李永福说了一个数字。
范晴雪沉吟片刻后追问道:“剩余的尾款什么时候能结清?”
厂里的香水皂除去被国家按统配价收购走的一部分,剩余的部分算是国家允许工厂超计划自销产品,可以按照市场价自行出售。李永福不知道从哪里走的关系,按照比统配价高将近一倍的市场价卖出去剩余的大部分香水皂。不过国家的部分是当时清结算的,他走关系的那部分人家只给了定金,说是等卖出去后再给钱。
其实范晴雪清楚那批香水皂的去向,大概率是销往各地的自由市场了。
“估计得等一个多礼拜吧。”李永福挠挠头,兴奋的心暂时冷静下来,目前厂里的钱太少,光是购买原材料加宣传的话就需要不少钱,再加上工人的工资和政府贷款,即使卖香皂的资金全部回笼也只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