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光线好了,沈元夕才发现,这匹马的眼睛,也是血红色的。三殿下道:“这就是傀儡术。”“那这个傀儡术,需要殿下喂血吗?”“嗯,要的。”三殿下说,“并且要算好账。比如,这马欠我钱,我就让它替我跑个来回,我俩两清。但要是多跑了,回头我要多给他些东西,就是这么个意思。”“原来如此。”沈元夕又问,“那它会累吗?会疼吗?”“不会。”三殿下道,“空心的偶不会有感觉,没有感觉的才叫傀儡。所以,这叫禁术。”“殿下用禁术,会被反噬吗?”三殿下道:“天道管不了这么细碎,只要我与这马银货两讫,就不会被反噬。”他拿了盘浇了花蜜的热米糕出来。“饿了吗?”沈元夕问:“怎么这里也能吃到热米糕?”“我带的。”三殿下嘴角一扬,露出求夸的神色来,“不仅带了米糕,我还带了蒸笼。”沈元夕喜滋滋搓手。“咱们不像是去接云星的。”她捏起米糕,乐呵呵道,“像是踏青郊游。”三殿下擦去她唇角沾上的蜜,舌尖舔了下手指,眉头舒展开了。作者有话说:搓手,快了快了。到风景秀美的地方呢,诶~就差不多了!血瘾路上的第三天。越往璋州走,天就越暖。他们白天寻地方停下来休整,日落后赶路。这天刚入四月,因天暖鸟鸣声太聒噪,沈元夕比往日醒得早。她睁开眼,恰好见三殿下悄悄离开。沈元夕想起,前天自己好似在朦胧中也感觉到三殿下离开了,可睡醒后,三殿下却又睡在身边,也不知他短暂离开是去做什么。沈元夕趴在窗棱,悄悄外望,见三殿下掏出个镜子,梳理起了头发,他把头发都放下来,玉梳仔细梳平顺了,而后又拿出几身宽松舒适的衣裳,锁眉苦思一番,选一件的换上,再把刚刚穿的披在外面。一回头,三殿下对上了沈元夕的一双眼。双方都红了脸,连忙撤开目光。周围只剩下鸟叫声。三殿下轻咳一声,慢悠悠回到马车内,神色颇是不自然。“你怎么今天……醒这么早。”沈元夕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袖,低垂着视线不敢去看他,低声问:“你每天都要这样吗?”沈元夕大约是子时左右睡,辰时醒。她醒来后,三殿下会陪她到午时左右再去休息。路上这三天,沈元夕每次清晨醒来,见三殿下都是散着头发,看起来很随意,一副要入睡的姿态。然后他会在午时进车休息前,把外衣脱掉,穿着里衣入睡,里衣每天都不重样,沈元夕还好奇过。等黄昏天,三殿下睡起来会再次收拾头发,换身纹样更庄重繁复的衣服,驱马赶路。之前沈元夕还感慨过,三殿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就算是要睡觉了,也漂亮,头发也听话,散下来都好看。现在知道了缘由后,沈元夕替他不好意思起来。三殿下没说话,他将马拴好,沉默着用古铜刀削了一片竹签插在车辙印中,圈了个阵。这是他每次入睡前都要做的事,如此一来,哪怕这种偏僻幽静的地方有人经过,也注意不到这辆车。“咳,来吃饭。”三殿下架起小金锅,手心燃起蓝色的火,他微微俯身,轻轻一吹,火焰温柔地落在小柴堆上。不久之后,锅子里的汤羹就冒出了香甜气味。沈元夕坐在小锅旁,两颊的红晕还未散,看三殿下一眼,就要低头笑一笑,又不好让他瞧见。怪不得三殿下的头发漂亮地似银丝织的锦缎,原来是他有意打理过了。“别笑了。”三殿下垂眼,手帕托着小碗端来。“……挺好看的。”沈元夕说。“嗯,我知道,就是想听你这么说。”三殿下也不敢看她,依然低垂着眼,只是说出的话无比坦荡,“想听你夸我,这才想了个不太妙的主意。”“其实殿下就算不这样辛苦梳理头发,也是好看的。”沈元夕道。“……”三殿下道,“吃吧,我喂你?”
用过了饭,三殿下又看着她练习了几次拉弓,衣袖掩着半张脸打了哈欠,眼神飘忽了。沈元夕道:“你去睡吧。”三殿下放下手,目露期盼。他想要的沈元夕知道,昨天在他睡前,她答应了三殿下的请求,陪他一起躺在床上厮磨了会儿,等他睡着自己才起身。沈元夕嘴上说:“怎么能天天如此呢?”可她心里却在回味昨日的感受。只是神情的一丁点变化,她真正的渴望就被三殿下察觉。他愉快抱起沈元夕,一起回了车内,滚上了床。和昨天一样,比昨日还要长久的吻与触碰。好几次,沈元夕都以为要“牡丹春”了,温度紧贴着,发丝纠缠着,只要他们两人有一个松了口,就要干柴烈火“烧”了这床被褥。最后,三殿下闭上眼慢慢睡去,沈元夕恋恋不舍起身,穿上薄衫,摘了他手指上的戒指,转动着找书看。正午阳光刺眼,沈元夕怕三殿下睡不安稳,将车帘撑起一个小角,窝在光线的边缘看书。之后她沉浸在故事中,没留意阳光移了位置,照到了床上,三殿下迷迷瞪瞪坐起身,挪到了床脚,缩成了一团。阳光透进来了更多,彻底铺开了,三殿下拉起身边一切遮盖物把自己裹起来,但因天暖太热,又放弃了,晃悠悠起身找到了光线照不到的好地方,躺了下去。等沈元夕读完一则故事,抬头却不见三殿下,扫了一圈,最终在床底下找到了他。三殿下睡姿委屈,还脱去外衫罩住了自己的脸。沈元夕把车帘全放了下来,叫了叫他,让他回床上睡。如此一来,车内看不了书,沈元夕就得找别的东西玩了。也难怪三殿下启程前要她带上自己喜欢的东西。沈元夕翻来覆去找不到能玩的,没有三殿下陪着,自己一个人玩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她下了车,照着书上写的,给带来的弓重新上了弦。手边这本书叫《工》,是三百年前有名的匠人一生的心得,被读过书的徒弟收集成册,流传下来。里面还有这匠人老来得女后,给女儿做老虎木雕的图示记录。那老虎憨态可掬,又瞧着简单,沈元夕心痒难耐,折回车上,小心翼翼趴在车板上,把三殿下的手从床底下拉出来,转着他手指上的戒指,看他有没有带能用的刻刀锯齿之类的东西。三殿下手上戴了三枚戒指,有两枚是出门前因行李多,多戴的。他左手两枚,右手一枚,沈元夕转完右边的这个,探着身子去够他另一只手。三殿下手指动了动,拉下脸上的遮罩,睡眼惺忪地问她:“要找什么?”“……有能做小木雕的东西吗?”沈元夕手忙脚乱把书展开了,给他看那只老虎。三殿下慢吞吞一声笑,黏糊道:“做老虎啊……不怕一口吃掉你的兔子?”沈元夕道:“木老虎怎么能吃得下玉兔子。”三殿下磨磨蹭蹭从床底滑出来,翻了个身,把另一只手给了她。沈元夕他摸着他的左手,闭着眼仰着脸,扒拉着他的行囊。三殿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感觉到手指上酥痒的触感,嘴角抑制不住地牵扬起。“找到了。”沈元夕找出了一只精致的银色小刀。她小心翼翼抽出来,跳下车去捡树枝。粗细合适做老虎的,她都拗不断。无奈之下,沈元夕又回到车内,抓起三殿下的手。她刚刚翻箱子的时候,余光瞥到过一角木头,像是砍掉的桌脚,大小宽窄正合适雕小老虎。没过多久,沈元夕找到了那角木头。取出来后,见那个木头截面毛糙,木质也很普通,应该没什么特殊的用处,可能是三殿下备的修缮用的边角料。沈元夕拿着那截木头,伏在三殿下的耳边,小声问他:“你红色箱子里放的那块木头,我能用吗?做老虎。”三殿下睁开一只眼,瞄见了,竟然懒懒笑了起来。“能用吗?”沈元夕又问。三殿下点了点头。“拿去吧,你一进门,它就没用了。”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沈元夕听不明白,但知道这块木头可以被她“糟蹋”,于是照着书上的图,拿着小刀一点点削。开始都很顺畅,沈元夕一边削,一边还有闲情逸致胡思乱想,想她万一真削到了手指,三殿下会是什么反应?之后到老虎的耳朵,她刀用地熟练了,心也放松了,一不留神,使劲过头,刀刃擦过老虎的耳朵,朝着她的手指飞了下去。一阵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