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刚刚去了城外的义庄。”
亲兵答道。
“义庄?我倒是忘了。”
桑吉自语了一句。
明月照边关,清辉染烽烟。万里人寂寥,阖家举头看。
来北楼关两年,桑吉也逃不了思乡之苦。
城外,空旷的黄土台塬上,一大片空地被半人高的土墙围了起来,这里,是北楼关专门停放尸体的地方。平日里,义庄除了土墙和几间破屋子,并无其他。但一场大战下来,这土墙里便添了许多亡灵。
百里子苓一一看过每一具尸体,有的尸体面目全非,看着十分吓人。但是,对于见多了尸体的沙场将军来说,这又有什么可怕的。死了的人,不能再做什么,反倒是活人更可怖。
“最后一夜啦,天明就送你们上路!”
这声音里有几分哽咽,哽咽之余,还有几滴清泪。将军泪,只给死去的将士。
易风在门外守着,每次这种时候,百里子苓都需要自己待着,她要静静地送他们最后一程。
月到中天,百里子苓才从里边出来。易风拿了披风要给她披上,她抬手拒绝,身子凉些没什么不好,总比心凉要好。
“南颇那边,什么动静?”
回去的路,百里子苓问了一句。
“看守的士兵说,昨晚桑副将走了之后,他便像个死人似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吓了他们一跳。中午,给他送饭的时候,看他用稻草扎了几个蛐蛐笼子,之后就一直发呆,像是魂儿被人抽走了一样。”
“蛐蛐笼子?”
百里子苓停下脚步,她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和兄长也为扎过蛐蛐笼子。荒原上随手采来的野草,在父亲和兄长的手里几下翻腾,就变成了一个好看的小草笼。她也曾拿那笼子去抓过蛐蛐,夜里就放在自己枕头边上,听着那小东西叫个不停。
“走,去看看这位南先生。”
百里子苓加快了脚步。南颇扎了蛐蛐笼子,看样子是想他的小女儿了。本来以为全家都死了,如今突然得了小女儿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作为父亲,他的心头肯定会生出些奢望来。
夜深人静,南颇并没有睡下,而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蛐蛐笼子,有时候笑,有时候又哭,像个疯子。
“他这样,多久了?”
百里子苓叫来看守的士兵问话。
“回将军,天黑之前,他突然唱了个小曲,之后就这样了。”
士兵答道。
“将军,他不会是疯了吧?”
易风问道。
“疯了?”
百里子苓打量了一番,“他才舍不得疯。”
百里子苓的声音不大,但南颇却把这话听得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