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头顶上的帐子眨了眨眼睛,一骨碌爬起来,纳闷地低头看去。
入眼是双柔白细腻的手,一瞧便知主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和自己遍布伤痕和茧子的手完全不同。
他又给自己搭了个脉。
脉象虚浮,体弱肾虚,先天不足经脉闭塞又纵欲过度,导致底子亏损严重。
一言以蔽之,废物。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不是自己。
一瞬间江知也脑海里划过无数“借尸还魂”诸如此类的志怪故事,顿时悚然,本能地想藏到被子底下去,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下是一床十分轻浮的粉色缎被,紧接着想起了方才的那一丝血腥味。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好怪。
他扭头看去,试图从血腥味的源头探得究竟。
映入眼帘的……是个活人。
……
江神医行医十数年,隔老远就能一眼断人死活,从未出错过。
但这个活人,不仅瞧着眼熟,还有些过节。
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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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知,百药谷这一代的行走是个断袖,而且口味挑剔。
不过没人介意,断袖又不影响医术,甚至还有许多相貌不错的男子趋之若鹜,想捞个入幕之宾做做,以此来攀附人情。
攀附者多如过江之鲫,偏偏江知也看上了段泽。
段家二公子不知有什么难言之隐,对断袖极其厌恶,被碰一下就能吐个天昏地暗。好巧不巧,那天江知也脚底打滑,在楼梯上一个踉跄,栽进了段泽怀里。
段泽避让不及,当场变了脸色,吐了他一身。
二人因此结下了梁子。
如今也有传言称,段二公子就是因为当日一抱而怀恨在心,才对江神医痛下杀手,连个全尸都没给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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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也并不知道外面的流言沸沸扬扬究竟传成了什么样子。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段泽昏睡的脸庞。
初见此人他便觉得惊艳,面若冠玉,眉如墨画,一袭白衣胜雪,掠水凌波之时宛若惊鸿,飘然出尘。
而此时——衣衫凌乱,面色潮红,手腕上还有绑缚的痕迹,狼狈得仿佛一枝被碾进烂泥里的白棠。
自己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翻身下床,纡尊降贵地在杂乱的妆台上找出一面铜镜,嫌弃地吹掉上面的灰尘,照了照脸。
还好,不丑。可惜不认识。
江知也略一思忖,转身在衣架上翻找,试图找出点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运气不错,翻到了一块雕琢精美的紫玉腰牌,正面刻着梦溪,背面刻着个野字。
江知也“哦”了一声,轻声自语道:“梦溪陈家,陈野?他……”
梦溪陈家属于南派。
自己之前一直跟着段泽在北派混,不太熟,只和陈家的两位公子有过数面之缘。
这位陈三公子他没见过,不过其废物之名过于响亮,想不知道都难。如此看来,大概就是陈公子纵欲过度死在床上,而后被一缕游魂捡了便宜吧。
至于和谁纵欲过度……
江知也迟疑地望向昏睡在粉色缎被上的俊美青年,沉默须臾,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