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这琼楼玉宇,其实是一个大院中的两间宅子,其中,玉宇宅是供冬天使用的,砌墙的砖都是特别厚的,且墙上均匀地抹着椒泥,既芳香,又保暖。
宅中,烛台高悬,火炉熊熊,使得堂中亮如白昼,温暖如春。这大厅的布置,也是极为精巧,彩幔乃是亳州的轻容纱,地毯,乃是和田的羊毛毯,就连那燃着的香料,用的,都是极稀有的紫藤香,香烟幔帐,如至仙境。
只是,那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却声声撕碎了这厅中的雅兴。
原来,这厅中放置着许多赌台,用木栏圈着许多深尺许的坑,将大厅生生分成十多个区域。每个区域中,都围着一众华冠丽服者,多是眼袋浮肿,眼有血丝的年轻男女,
在这些贵客之间,穿梭着貌美的胡姬,壮硕的昆仑奴,皆穿得光鲜艳丽,或捧着茶点,或扶着恩客。
其中一个捧着一碟炒面的胡姬,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挤到大厅一角的屏风后,这屏风后的小天地中,喝彩、呻吟声不绝于耳。原来是那名动长安的“游侠儿”王锜,正骑在一新赢来的“大洋马”上,左手握着大洋马的环鬓,右手如鞭,不断策马奔驰。那形态,像极了王维诗中,那十五二十时的少年郎一样。
“呸!狗贼,焉敢用此欺我?看剑!”王锜只吃了一口炒面,就吐了那胡姬一脸,右手一甩,餐盘当即打在身边一猥琐年轻人脸上。左手一扯,抓住胡姬的束胸,将她扯至身前,双手一押胡姬双肩,双腿一蹬。
胡姬哪受得住这满身赘肉的重量,惨叫一声,就被王锜压到在身下。
“好!步行夺得胡马骑!王大将军威武!”屏风后的人齐声赞道,其中,竟是数那被甩了一脸炒面的猥琐年轻人喊得最是起劲。
“呸!”王锜赏了这猥琐年轻人一口吐沫,“也就你这狗嘴,会说这炒面是佳肴!滚!”
“谢王大将军的赏!”那人竟真的笑着滚了出去。
这大屏风外,便是一排雅间,乃是供玩累了的贵客,或他们带来的仆从使用的。
大屏风旁的第一间雅间中,胖小子杨暄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这小子嘴被堵着,双眼淤黑,左眼已是睁不开,右眼还剩一条小缝,左鼻孔滴着鼻血,右嘴角咧开,唾液“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双颊又红又肿,如同两只熟透的大苹果。
他忽地从右眼的小缝中瞧见,那猥琐吉祥正被一光溜溜的新罗婢扶着,神色不善地走了过来,登时吓破了胆,蠕动着蠢笨的身子,想要像蚯蚓一样,钻到地缝中去。
“唔~”
“呸!竖子竟敢耍我!”醉醺醺的吉祥骂了句,仍不解气,又给了胖小子一脚,“死到临头,还敢瞒着我炒面的做法!”
“唔!”
“大郎,王公子要你再给他五万钱,会账。”一名家仆匆匆而来。
吉祥手一甩,伸向雅间中,抱着匣子的护院,但珍珠却没如想象中那般,交到他手中,于是怒目瞪去:“嗯?”
“回大郎,已经没了。”抱着匣子的奴仆将匣子打开给他看。
“什么?!”吉祥一把夺过,倒了又倒,果真什么都没有,登时暴怒不已,对着地上那蠢笨长虫,又砸又踹。
原来,吉祥早知要给王锜会账,便带了三车红绡,一匣珍玩,怎料,子时未到,便全空了!一想到这可是他老爹,抄了一个月的家,才攒下来的家底。吉祥就好生烦躁。
“都怪这贱奴!败了我气运!”说着,他对着胖小子又是一顿猛踹。
杨暄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只好用透过仅剩的一条小缝,瞪着吉祥,心中骂出了自出生以来,最狠的话:快去死!快去死!
“大郎,轻点,要真打死了,只怕不好交代。”一个家仆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
“懂个屁!待我阿爷,将身契交给右相,不光是他,他那阉人老爹,还有替他看家的那条狗,都要死!我俱什么?!”
“大郎,还是留个活口为好,这小子心机最浅,最好替阿郎扩大案情啊。”
吉祥这才朝新罗婢招了招手,让她躺好,他自己,则枕在新罗婢那无限的春光处。
怎知,他刚躺下,就又有一奴仆上前打扰。
“大郎,有一女奴,自称杨钊门下,拿着阿郎的令牌,在门外求见。”
“什么?!”吉祥大怒,“杨钊还敢欺我?!竟敢派个女奴来见我?!”
奴仆却道:“大郎,这女奴声称,阿郎已经与杨钊和解,她是来给大郎赔礼的。还说,有一重宝,要在门外,才能赠予大郎。”
“胡言!”吉祥骂道,只是念头一转,又笑了:“嘿嘿,送上门的玩意,不要白不要,捆进来。”
奴仆却面露难色:“大郎,这毕竟是达奚盈盈的地,得罪了她,终究不好。”
吉祥尚待发作,又有一奴仆从外面进来:“大郎!王公子又在催你会账了!”
吉祥猛地一踹杨暄,而后才叹息一声:“罢了,我亲自去。”
此时,寒气渐重,原来已经到了子时,朱雀大街上,一个更夫“砰”地敲响手中的铜锣,而后拉长了声音道:“子时~!长安万年,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