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汝华看了一眼一直不语的陈立轩,说:“若以局势而论,当今的确不适合创办工业,但这又是一个很大的机遇,所以思之良久,还要试上一试。我想在市郊建一座冶炼工厂,冶炼钢铁,成立股份公司。据我了解,现在国内钢材长期短缺,所以其盈利性是毋庸置疑的;说实话,所欠缺的不是资金的问题,而是……而是象陈老先生这样能稳定一方人物的参与!”
陈述言听了杨汝华的话吃了一惊,原以为杨汝华此来目的是为了借贷,想不到确是要求他家入股,虽然钢铁生意好做,但陈家祖传的规矩是:只要干这一行,就不参与其他商业活动!看了看陈立轩,见他没有任何表情,看得出在自己来之前父亲还没有拒绝。微微一顿,遂微微一笑,说:“扬先生的好意我和家父会仔细考虑的,看来扬先生和夫人准备久居南京了,这可为这座古城增光不少呀!”杨汝华说:“是呀,我的根就在这里呀,我已经在虹口路购置了居所,陈老先生和陈先生如能光临寒舍,将为寒舍增光不少呀!”说完,又对陈立轩说:“陈老先生,入股的事情老先生先考虑一二,我将耐心等待!”说完站起身来从身侧的沙发旁带来的礼包中抽出一卷轴,剥去包装纸张,是一幅画。杨汝华双手托起走到陈立轩面前,说:“久闻陈老先生酷爱字画,今日到来不曾带的其他礼物,区区薄礼请老先生笑纳!”陈立轩忙站起身来,说:“扬先生何必客气,我们既是老乡,先生又和扬剑交往甚深,我怎好收此大礼!扬先生心意我领,礼请收回!”杨汝华一叔,号叟,晚号石头陀,又号东郭老农,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生于明神宗万历十三年(1585年),卒于清康熙三年(1664年)。蓝瑛一生以绘画为职业,曾漫游南北,饱览名胜,眼界开阔,因而不断丰富了创作内容。他的传派,直接继承衣钵的有蓝氏一家子孙,如蓝孟、蓝深、蓝涛等,弟子刘度、冯、王奂等都各有成就。明末同时和稍后的如陈洪绶以及金陵八家等著名画家,也都受他的影响。蓝瑛绘画特点较明显的是用笔有顿挫,以疏秀苍劲取胜,故落笔纵横奇古,风格秀润。他的画风是从多方面变代出来的。晚年作品渐趋苍劲疏宕。画风又有多种面貌,有些作品笔墨含蓄隽雅,有些作品青绿重设色,画法工细,色调浓丽,愈老而愈工。晚年他的笔法益苍劲,颇类沈周。他兼工人物、花鸟、兰竹、俱得古人三昧。他虽力追古法,但能融会贯通,自成风范,对以后的明末清初绘画影响很大。
陈立轩抚弄画卷,啧啧赞叹,他藏画虽多,蓝瑛作品却不多;他曾多方寻求,但总是得不到真迹,没想到今日得来全不费工夫,凝视良久,越看越爱不释手,赞叹说:“好画!好画呀,杨先生这礼也太重了,我恐怕……!”杨汝华笑着说:“,这画在我手里就是废纸一张,老先生又何必再客气呢?”陈立轩哈哈大笑,卷好画,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只怕是受之有愧呀!哈哈哈!”杨汝华见陈立轩收下了画,满意地松了口气,由从礼包中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方盒,走到傅雪莹面前,说:“少夫人,我和扬剑兄可以说是莫逆之交,不分彼此,讨大地说,我比你长一岁,叫你声妹妹,你不介意吧,所以哥哥这小小的见面礼,你不会让我下不来台吧!”
傅雪莹嫣然一笑,说:“素来听兄长谈及先生和夫人,每每说起,倾慕之情溢于言表,足见和先生交往之情,今日此时此地有缘见得先生及夫人,心已足矣,且闻先生及夫人好和佳期不过百日,尚未聊表恭贺之意,倒叫先生和夫人以礼相待,实是惭愧!”随即对站在沙发后的贴身丫环紫嫣说:“紫嫣,把我给客人准备的礼物拿上来!”紫嫣应了一声,从西侧靠墙的桌子上端起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也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盒子正面用红绸扎成一个‘心’形的蝴蝶结,煞是精致华丽。傅雪莹缓缓地从托盘拿起盒子,对杨汝华和岳小蝶淡淡一笑,说:“小小心意,就当做给先生和夫人新婚之喜的小小心意,祝二位同心永结!”杨汝华和岳小蝶互相看了一眼,岳小蝶接过礼盒,杨汝华笑着说:“好!好!好!扬剑兄有如此佳妹真是福气呀!我这小小意思这回你该不会推辞了吧!”傅雪莹微一沉吟,淡淡一笑,说:“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接过礼物,放到紫嫣的托盘中。
杨汝华转身对陈立轩和陈述言说:“陈老先生、陈先生,今日打扰了,所提之事还望考虑一二,我们还有一点其他小事,这就告辞了!”陈立轩说:“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改日再叙吧。先生所提之事十日内会给先生一个答复的!”
看着杨汝华的汽车驶出陈府,陈立轩缓缓地说:“此人好大的手笔呀!”陈述言和傅雪莹并肩而站,都没有说话,三人回到客厅,陈立轩来回踱了几步,看了看案上的那幅《松壑高秋图》,说:“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社会环境,香港都要胜于这里百倍,他又何至于选这兵荒马乱的大陆呢?”陈述言微一沉吟,说:“香港的确是东南亚文化金融中心,但限于地理环境,英国政府已经禁止包括冶炼在内的重工业发展,而钢铁的需求莫说在国内,就是在全世界都是极缺物资,其利润自然客观了。所以他来此办厂也就可以理解了。”陈立轩‘哦’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来回走了几步,见天色已晚,说:“看来要好好考虑考虑了,我们吃饭去吧!”
陈家有两个餐厅,前宅的大餐厅一般不用,只是宴请宾客使用上几次;陈家的家人都在后宅的小餐厅用餐,厨房在前宅后段靠近花园的地方,饭菜做好后由丫环送到后宅的餐厅去,这座小餐厅建在后花园尾端,不远处就是错落有致几所苏式阁楼,是陈立轩和五位夫人各自的住所,而陈述言和傅雪莹的卧房和这群阁楼距离二百米之余,花远东侧尽头是那座五十米左右椭圆形游泳池,池子周围十米是天然红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远远观之,就像一潭晶莹碧水镶嵌在火红的云朵中,让人陶醉欲投其中;后是一座白色的欧式圆顶建筑,这是供游泳完毕洗浴的浴室。周围是翠绿的草坪围了约二十米左右,中间有几条用各色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径,把草坪隔成了很多不规则的形状,但看起来却有种妙不可言的自然感官;草坪尽处是一座很大的假山,不高却很宽长,上面种满了竹子;一座白色欧式小楼倚山而建,这就是陈述言和傅雪莹的温馨住所!当然,这种格局所营造的整体美感都要归功于傅雪莹的精心设计!
已经快到气点钟了,整个陈府后宅已是灯火通明。陈立轩和陈述言夫妻刚进了餐厅前的月亮门,就听见小少爷陈述宇喝了一声“着”,而服侍他的丫鬟青梅惊叫了一声。陈立轩一看,一个皮球正向自己飞来,他本能地一低头,‘啪’的一声,皮球正好砸在他的后脖颈上。陈述言顺手接住弹过来的皮球,说:“述宇,不要调皮!”陈立轩伸伸脖子,用手拍了拍笑着说:“述宇,你是不是看你老爸这几天颈椎病没犯看着不大舒服呀!”丫鬟青梅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陈述宇却朝陈述言跑去,说:“哥,今天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了吗?”陈述言笑了笑,说:“非常不好意思,你个我今天实在没空上街,下次吧!”陈立轩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头,说:“你不要光想着玩儿,吃晚饭我可要考你的功课哟。”陈述宇刚刚十岁,正值顽劣之际,听到功课两个字就嘟起嘴,眼光一瞥看见陈立轩左手拿着那幅《松壑高秋图》,笑着说:“爸爸,你又得到什么好画,我来欣赏欣赏吧!”说完就去夺画。陈立轩慌忙举起,笑着说:“这幅画要是让你抢了去,我还不如让你的皮球砸几下舒服!”陈述言和傅雪莹都再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形的大餐桌上开始摆上丰盛的晚餐,在辉煌琉璃的灯光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五位夫人正坐在四周的沙发上喝茶聊天,一片笑语嘤咛。见陈立轩他们进了厅门,楚馨兰首先站起,娇笑说:“你们可算回来了,再晚一会儿,我们决定不等你们了。”楚馨兰从来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避讳任何人,否则,她当初也不会因自己的心直口快而输给陈立轩。陈梦婕站在李香屏的沙发后也附和着说:“哥,嫂子!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聊得吃饭都忘了,不说别人,我和五娘可要受不住诱惑了!嘻嘻!”李香屏喝斥说:“看看,在长辈面前前你还有样吗?不许没规矩!”陈梦婕嬉笑着朝楚馨兰吐了吐舌头。众人都笑了起来,陈立轩笑着说:“好!好!耽误大家吃饭了,我认罚,大家说怎么个罚法。”陈述宇这是靠在秀娘跟前,闻言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替大家罚过爸爸了,我看下次爸爸无论如可不会让大家等这么长时间了。”说完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陈立轩摸了摸尤自有些麻木的脖子,苦笑着说:“无论如何都不敢了。”
长形的餐桌上,陈立轩坐在中间,对面居中的位子本来应周挽筠坐在那里,但她和四位夫人依次坐在左边,这说明五位夫人之间没有保持特殊的距离。右边依次是陈述言、傅雪莹、陈梦婕、陈述宇还有女管家秀娘。秀娘原是秦素素的贴身丫鬟,原名沐秀婷,比秦素素小一岁,随秦素素一起来到陈家,不但人长得如其名一般秀雅绝伦、亭亭玉立,而且聪慧好学,久而久之,琴棋书画样样皆能让秦素素惊讶不已,秦素素对她十分喜爱,宠爱有加。秀娘到了婚嫁年龄后,秦素素曾想给她找一个很好的归宿,但秀娘却一口否决,说她这一生都不会嫁人,态度甚是坚决,秦素素只好作罢。不久,秀娘做事沉稳,有条不紊和处事不惊的管理才能被大家所公认,就这样,秀娘又成了陈家的大总管。除了秦素素,大家都不再叫她‘秀婷’而叫‘秀娘’了。秦素素生了陈述宇后,对其管教十分严厉,倒是秀娘常常护着陈述宇,所以他对秀娘的感情倒要比秦素素还要亲密无间,三四岁时,如果不是秀娘在旁边陪他一起吃,无论怎样他都不吃饭,哭闹不已,况且秦素素一直都把秀娘当作姐妹相待,秀娘没有办法,也只好如此。
饭前总会有酒,而陈家的餐桌上却有三种酒,陈立轩喜爱陈年女儿红,所以无论早晚,他都喝此种酒,五位夫人之中,陈述言的母亲周氏、秦素素和武思芸都不善饮酒,所以她们三人和秀娘喝的是陈府自己用葡萄和红枣酿造的一种几乎没有酒精的果酒;陈述言爱喝西洋红酒,而二夫人李香屏、五夫人楚馨兰也逐渐喜欢上这种毫无甜味的西洋酒,桌上不喝酒的只有三个人,傅雪莹、陈梦婕和陈述宇。陈立轩饮了几杯后,却在思索着杨汝华那件事,虽说陈述言以把其个中缘由说得很透了,且绝对有利可图,但陈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却不能不守,况且现在时局不稳,再投资不能不说是一种冒险;但拒绝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倒不是陈立轩贪图那区区一幅画,而是他看出这件事傅家是极力促成的,而且极有可能有傅家的股份,拉上他的原因可能只有一点,就是利用他和孙传芳的关系。而傅青雷几乎和哪个军阀都有来往,和孙传芳的关系不是很好,孙传芳却也不敢拿他怎样,因为傅青雷的势力太大了,不光是商界,江南一带的所有黑帮都和傅家有密切来往。所以说两人可以说都井水不犯河水。陈家在上海的分行的效益之高几乎是其他分行的数倍,原因就是有傅家撑着,所以陈立轩是万万不敢让傅家不满的。怎样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他一边浅酌,一边思索着。
陈述言的母亲周挽筠坐在陈立轩的旁边,这位出身官宦之家、外表端庄娴淑,成熟稳重的她看出陈立轩似有心事,她端起自己的酒杯,慢慢地把剩下的果酒喝完,拿起陈立轩的那瓶女儿红,给他的酒杯倒满,然后给自己倒了半杯,她轻轻端起酒杯,浅浅一笑,说:“看看老爷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还是无人和老爷共享这陈年美酒,所感寂寞?好啦!我就陪你品品其中的妙处!”陈立轩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迎向周挽筠那盈盈的笑意,心中感动。五位夫人各各都美艳动人,周挽筠成熟庄重、李香屏灿烂无邪、秦素素风华绝代、武思芸委婉动人、楚馨兰天真浪漫,但能如此洞悉自己情绪的却唯有周挽筠一个人。李香屏生性爽朗,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愁眉紧锁,自然,她也不会特别在意别人;秦素素是自己用尽手段娶回来得,否则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得到这位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她也许只欣赏自己能在书画上能和她说上几句的这一点,她痴谜于诗词书画之中,不要说对他,就连陈述宇她也许没有秀娘管的多。武思芸娇柔婉转,对自己倒是百依百顺,但柔顺中带有一丝淡淡的哀怨,除了管理好陈府的帐目,她平时话语并不多,和陈府其他人交往也是淡淡的。陈立轩知道是她家门惨变所至,所以对她要求并不多。至于楚馨兰和自己年龄相差更多,陈立轩从来也没希望她能洞悉自己的心思。
陈立轩微笑着端起酒杯,说:“我只不过想想生意上的事罢了,至于有没有人能陪我喝酒,你知道我是从来都不在乎的!”他迎着周挽筠那盈盈的笑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丝淡淡的红晕掠过周挽筠的双颊,陈立轩忽然间有一种冲动,一种蠢蠢欲动的冲动!那具许久没有抚摸的雪白而成熟的胴体突然在脑中浮现,并且激烈地刺激他那根敏感的中枢神经!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今晚一定过去陪陪她!”对于夫妻房事,陈立轩是很自负的,虽然他已经五十一岁,不再年轻,但他善于调养滋补,他自我感觉正值老当益壮之时;在五位夫人之中和他行房的只有四位夫人:秦素素除外,为什么呢?尽管平时秦素素和他和整个陈府相处很好,但十一年前失身在她心中留下了永久的污痕!自此想到房事就感觉恶心、头痛而转至昏厥,嫁入陈家起她就拒绝再于陈立轩同房,也许是对于陈立轩所行手段的报应,他从此以后只能在回忆中想象那具美艳绝伦的娇躯了。其他四位夫人之中,周挽筠淡于此道,虽然她已经四十三岁,但风姿丝毫未减,那成熟无比的滑腻的胴体也时常诱惑着他,但周挽筠在床上所表现的平淡很让陈立轩感到难以尽兴,所以,他们之间行房少一些,基本上是两三个月一次;二夫人李香屏则不同,正是虎狼之年,每次都使陈立轩只有招架之力,在这种事上,他对李香屏惧怕的成份多些;四夫人武思芸是陈立轩最痴迷的,娇媚而婉转的她即表现出成熟少妇的火热激|情,又揉合了自身性格的那种委婉娇羞,款款承受中不失妩媚;动情销魂下而无轻佻,让他身心俱酥而流连忘返;五夫人楚馨兰是最让她琢磨不透的,时而热情似火胜过李香屏数倍,使他几乎连爬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时而又冷淡如冰使他扫兴之至,但越是如此越是对他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心念瞬间感慨,陈立轩对周挽筠温柔地一笑,慢慢拿起酒瓶,又给自己轻轻倒了一杯,笑着说:“人无千古,陈家自祖上创业几代人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倦,商场如杀场,尤其是近年的动乱之世,靠祖上在天之灵佑以安然度过,但已身心具惓;其实想来,唯有此时此刻之天伦才是人生真正的快乐之道呀!”
饭后,陈立轩叫陈述言来到自己的书房,挂好那幅《松壑高秋图》,陈立轩对着画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