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渐地下来了,云霁送过两次加衣,林如海这才把话说完,看着女儿叹息道,“你太出挑,也不是福啊。太子这次来是要为自己挑个太子妃,也为弟弟们挑福晋呢……虽说你还小呢,但……”
黛玉啼笑皆非,怀柔的这步先手下得好,但也是自己太过疏忽了。怀柔个性缜密,素来是循序渐进滴水不漏,又是在各色斗争中历练过来的,反观她自己,这几年养尊处优不说,所处环境也如此单纯,怎么好和怀柔比心机?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她也不是没有手段,大不了闹翻了到时候哪里弄个疤出来,选秀的第一关就过不了,再报个重病,哪里会没有办法了?此刻的上策还是不动!
她正要想话来安慰父亲,却听得父亲继续道,“我儿,也不要过于心忧,我不过白说几句罢了,若是你不喜欢,我们也没有把你往火坑里送的道理。只要你欢喜,就是白身都无妨的,多助几两银子罢了。你母亲也是一个意思,也是你说的,你在家还能呆几年,先不用急……”他的话音里免不得有些疲惫,毕竟也是过三十岁的人了,黛玉心中一痛,低声道,“爹也不急,此事我应付得了……”
林如海双眉一轩,黛玉不等他开口,起身双膝落地,仰首道,“爹爹,女儿前番入京,机缘巧合下,听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帝的一席话……爹爹不必为女儿担心,即使要嫁入皇家,女儿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下面我要说的这些话,法不传六耳,即使是娘也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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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不得擅离职守,林如海此次来打的是视察苏州盐务的幌子,当晚和女儿谈到深夜,马不停蹄第二日便到衙门里去了。黛玉醒来时得知父亲已经出门,便自用了早饭,小云拿帖子过来给她看,明珠又下帖邀众人去她府邸里赏月。
按理说现在应该轮到完颜家做东下帖子,距离往常相聚的时日也还有好几天呢,黛玉想了想,记起石明珠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心中多少有了点底,含笑道,“明珠却是太爱热闹,横竖还轮不到我头上呢,我称病好了。”她是这帮子女孩中最小的一个,万家妹妹都有十三岁了,不出现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事,那位太子殿下未必会留意呢。
水明却道,“纳兰先生怕是也会去呢……”三个丫鬟都抽了一口冷气,云霁最是喜欢《饮水词》的,不由得捂住胸口愣愣地发起呆来,黛玉看了不忍,笑道,“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如果他上咱们家来,你倒还能捞着看看,真没什么特别的。”水明捂嘴笑。
情知自己走了之后,水明必定会和三个丫鬟大大夸赞一番纳兰的帅气。黛玉心中先是一恼,随即又笑自己无聊,纳兰性德大她二十多岁,如果历史没有差错,再过几年就要死了……这个男人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长着一张和疏南一样的脸而已……
把丫头们都打发去上课,黛玉打发了小丫鬟子,自到园中漫步。见日头上来了,便到涵碧山房中坐了,心不在焉地拿一本书看。
不动……不动……现在先什么都不要动……怀柔本来胜算就高……
过了半晌,她抬起头,心浮气躁。
纳兰性德到此,如果不是怀柔有意为之,那就是历史的确已经改变,历史上石家甚至不应该在江南为官。怀柔已经有些入魔了,应当是她不会错了。这张疏南的脸,的确让她明白了一点……前世已远,无物可追……
可,在内心深处,她和怀柔都知道,楚疏南是她的失败,她的污点,她再也不愿意看到那张脸。怀柔把他派到江南,让他们俩相见,只是让她明白前世已远,后世才是她们真正的归宿。
黛玉叹了一口气,懒懒地靠在榻上,起身拍了拍掌,那边远远跟着的小丫头连忙上前,福身陪笑道,“大姑娘,可是渴了?旁边房里有点心!”
一句话说得黛玉笑了,“去搬小炉子来煮茶喝,你叫什么?”
那小丫头直眉楞眼地道,“奴婢去叫人来!奴婢叫素贞。”说着丢开手跑了,黛玉笑弯了腰,不多时天方急急忙忙地带着一队人马走来,除了小炉子,还捧了几个攒盒,黛玉笑道,“苦了你了,丢开功课又跑来,带了什么好点心?”
虽说平时黛玉最是不作践下人的,她开心起来,底下人还是都松了一口气。天方把笑挂在脸上,揭开盒子道,“这是茶饼,这是千斤圆,这是玉露团。”又从身后掏出个小盒,揭开捧过来道:“老爷刚送来一头奶牛和几桶奶呢,这是刚做成的杏酪。姑娘说要喝茶吃点心,我赶忙舀了一碗送来。”
康熙即位后,从海外引进了数十头奶牛,如今繁衍为几千头,去年颁赐各臣子,林府得了两头,素来是给弟弟吃奶用的,怎么带了一头来?黛玉看一眼天方,天方见小丫头们煮茶的煮茶,摆桌子的摆桌子,便道,“说是刚才别人送的,也不知道是谁。还送回来了几本书。”说着叫过一个小丫鬟吩咐了几句,小丫鬟飞也似的跑去了。
远翠阁浓睡享荫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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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过新到的暹罗茶,黛玉喝了几口,那边书已经拿来了,她接过来,几本都是棋谱,当下一喜。琴棋书画中,她最爱自然是棋,只是几年来只有林如海能和她对弈,偏偏父亲公事又忙,这几本棋谱还真搔到了她的痒处。
天方在一旁剥松子预备给黛玉吃,看了是几本棋谱,也道,“多半是老爷见着了买下送回来的。”
黛玉也道是,当下赏玩棋谱,午饭就在涵碧山房里摆了,不过是四色热炒和一碗素面罢了。黛玉吃了半碗面,因道,“这提醒我了,紫梨前儿不是来了苏州?面馆子筹备得怎么样了?”
小云在一边道,“紫梨嫂子忙着和苏州总商号对账,自姑娘说年中要对一次,七月她忙得脚不沾地呢。”黛玉微微点头,吃过饭闭目养神喝过一口茶,又想起道,“义学的事上回我说过要问紫梨的,给我记下这些话来,提笔。”小云忙至黛玉方才用过的书桌旁站着,掏出本账本,翻开某一页提笔凝神听着。黛玉随想随说,说了一刻钟才停下笔,小云拿过本子给她看。
黛玉又散步片刻才到远翠阁午睡,小云服侍她睡下,出来悄声道,“去,焚上些薄荷脑,我也歇着去了,这两天累得很了,让她们也都睡去吧!”说着自到下处去和衣躺下,天方打着呵欠揉着眼进来,也道,“我也困得站不得了,小水和小圆在姑娘外头屋里打盹。”说着自去自己小屋睡下,云霁终究挂念黛玉,睡了一个时辰忙忙地起来到得黛玉屋里,黛玉还睡着呢,因她如今睡觉是不爱有人在屋里的,云霁便退到外头去练字。
一时黛玉也醒了,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口齿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