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燕姨娘略带哭腔道:“这家中不可一日无主,总得那些老管家嬷嬷们当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虽本不该再过问这家事,但心疼老爷身边无个主事之人,因而恳请老爷,万望再续一房正妻,请得当家主母,主理这深宅内院之事。燕女定当以身孝敬,时时奉供。”
章荣孝听得她这样的请求,不由得心头被搓揉得更加柔软。一时哄得搂住了她的肩膀,宽慰道:“你且莫再想这些了。仔细着你的身子才是。来,坐下吧。”
一时水音榭内,蜜意柔情。
知妙只看到此处,便转身而去。
她踏在夜晚的幽深小径上,只觉得花荫暗深,夜风清凉。以前她是看到过燕姨娘怎样耍手腕驾驭章荣孝,只以为女人装柔装弱就能在男人心里万事大吉,但到了今天,她又见识到了燕姨娘的另一番手段;哭跪诚恳,痛疾反省,再加上顺着男人心意的不卑不亢的进言,男人本来倒立的毛被她顺得溜光水滑的,怎么可能不向她投降?这燕姨娘原来不仅熟读《爱情三十六计》,甚至连班昭女著的《女诫》也通读擅用,以卑弱为据,以曲从为攻,以妇德为结,哪有不讨好男人的道理!知妙真的越来越佩服这个女人了,怎么能这样厉害,怎么能耍手段耍得脸不红气不喘,就这么把一个掌控几大门铺的皇商老爷就这样玩弄在股掌之中呢?
可见这古代的女人,绝非是现代人所想的那么曲意附合,是男人的附属品,遇到真正厉害的,绝对连男人都自叹不如。
知妙想起燕姨娘最后几句刻意曲从章荣孝,要他再续一房妻子的话,又想起那一日曾老太太前来训戒时也提到了这事。她忽然觉得也许章荣孝要续弦的时候越来越近了,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这本来平静的内院里,怕是又要再起波澜了。
她略微摇摇自己的扇子,很是仔细地想了一想。只恨自己现如今不过九岁,还什么事都做不成,不知道那新来的当家主母,又会是什么样子。俗话说有后娘就会有后爹,只希望不会是个特别苛刻古板的女人,那样她和知秀、知微,就不会有太多的苦头吃了。
知妙正走着,前面知秀和新燕突然走过来,看她从花荫下,连忙叫:“姐姐,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这夜里风凉了,仔细在花荫下着了寒气。”
知妙看着还无心事的知秀,忽然想如果被她知道燕姨娘要章荣孝再娶一房,知秀又会怎么样?会跳出去再大骂燕姨娘一顿?又还是像以前看过的古书上所说的,因为自小生活在深宅内院,知道父亲本就三妻四妾的,所以嫡母去世,再续一房是正当的事情?
可是知妙并没有敢问出口,只看着知秀高高兴兴的样子,就也对她笑了笑:“好,我们回去罢。”
入夜,各自睡去不提。
又过了半月。
知妙听到的那些话,一直像根刺般地梗在那里,但她也没有提起。这一天正晌午,知秀和知妙正在东阁里逗知微,知微已经一岁四个月,摇摇摆摆的渐要学着走路。明香扶着他的手,看他只穿了一只紫金红绡的大肚兜,一条短织的红绡裤,露着胖胖的小胳膊,圆圆的小脚丫,在罗汉榻上摇摇晃晃的模样,甚是可爱。
知微在榻上摇摆了几步,突然又一头栽进知秀的怀里,逗得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高兴时分,突然东院大门就被人推动,外头大丫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也没礼数地大声地就叫:“大小姐、二小姐!快,快过去,老爷叫呢。前头郡王府的管事太监老爷进府了,手里拿了郡王爷的亲笔谕笺,说有王爷的亲谕传达,老爷叫小爷和小姐们快去呢。”
房里的人听了这个,都立时一惊。
要知道现在曾荣敏所嫁的那位策封的异姓郡王已与他朝他代的郡王不同,这位郡王爷本是开国功臣将门之后,自小便习武带兵,英勇善谋,样貌虽然不是顶好的,但是心计城府,就算是将军府内的众多兄弟,也是比不过他的。再大了,入朝为官,二十载后,先帝崩,他与几大臣参理内政;时为几大文臣对他一个武将不满,时有排挤,他手握兵权,得皇太后善加抚慰才未曾动什么反心。但几年下来,小帝尚不足五岁,军权政事大权还在这几大臣手中,这位异性郡王竟步步为赢,处心机虑的几年,那几位大文臣竟死的死,伤的伤,投罪的入天牢,躲祸的返乡。一时间,先帝托孤的几臣,竟只剩下了他自己。于是简直满朝文武权同集一身,又“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只是被加封了一个小小的郡王爷,但实际已经权倾朝野,贵不可闻。
那位嫁入郡王府的郡王妃曾荣敏,实际已如母仪天下,皇后之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时有郡王府的管事太监莅临,还有谁敢不听从?
于是众人都急急地赶到前院去,正看到章荣孝跪接管事太监递过来的亲手信。那太监个矮微胖,白面皮,细声音:
“章大老爷大喜了,王妃娘娘体恤章大老爷先妻早殁,后府无人,因而求了郡王爷,郡王爷费心劲力地可是为章大老爷寻了另一门好亲。乃是刚刚调入京都的六品秘书郎阮大人的叔妹,小名云卿,是个诗琴书画,精致秀巧的人。因为早些年随阮大人的小叔养在偏镇,后小叔夫妇亡故,她被送进了阮大人家,一路又带进了京城。上个月阮大人携家眷谒拜郡王爷,被王妃瞧见了这位阮小姐,见她品性温淳,句句严实,所以特别见了她,细问了几句,便请拜王爷与章老爷联姻。王爷见是桩大喜事,知会了阮大人,阮大人生来乍到,正欲攀亲,哪有不愿意之理。因而我这里携了王爷的亲手书信,乃是王爷与王妃的一桩大媒,章老爷可是要大喜大福了。”
管事太监把手中一张紫色花宣纸帖递到章荣孝的手里。
章荣孝深礼双手恭迎。
虽目色有些发怔,然这已是权倾当朝的郡王爷保之大媒,他断不可有敢拒绝之理。只得恭敬如皇命般接过,然后供奉于长桌之上,回身道:“有劳公公,请公公偏花厅用食请茶。”
管事太监略笑,拱手道:“章老爷,老奴不客气了。”
立时有小厮跑过来领了管事太监就往西花厅去。
正厅院外,已经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小厮。
远远的,知妙和知秀在那太监传帖之时,也是行了跪福之礼。待太监说完那些话之后,知妙转过身去看知秀。
知秀虽然没有起身,但是长睫微抖,脸上的表情竟似未变,仿佛对刚刚太监传来之事,浑然不知一样。可是那太监明明说的是,要为章荣孝觅得一房新妻,乃是续弦吧?那也就代表章家即将迎来一个新女主人,她和知秀,知微,甚至知邺和知同,都要有一位新后妈了?可是知秀跪伏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微微不动,仿佛对这等消息,早已经心中有数一般。
待太监离身而去,知秀起身。看到知妙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不由得问:“怎么了,姐姐?”
知妙细细地望着知秀,还是忍不住问道:“秀儿,父亲续娶,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知秀竟然似笑非笑般地冷哼了一声,“古往今来,哪个男人没了正妻不会另娶?父亲也不过是尽他的份。母亲殁去我就知会有今天,又有何惊讶?”
听到知秀的这句话,知妙的眼瞳禁不住微微地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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