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的眼神和字迹一断,这才如梦初醒地抬头。
晨熹初微,透窗洒来一片金光。
殷天舒缓着脖颈,理了理心绪走向阳台。
她早已没了当初看卷宗时的心潮澎湃。
成长了,麻木了,甚至因为当初太过用力的追念,有了反噬之兆。
她开始遗忘桑淼淼的五官,桑国巍的声音。
有时在梦中听到有人叫喊她的名字,那短促的一声,既像巍子,又像淼淼,她一回头,是坐在一叶孤舟上的胡志鑫,于牛毛春雨里望着她笑。
流泻的车辆与行人,蜿蜒在永和寺外。
朦胧初日下庙宇金光粼粼,像浮云上的海市蜃楼,缥缈婀娜且肃穆华贵。
卫生间的冲水马桶响了,老莫怀里揣着六个手机,一股脑散在餐台上。
殷天侧头回望,屏幕上是六个风格迥异的漫画男人。殷天哼声一笑,“我以为你只接冒险和即时战略,偶尔换换格斗和竞速。”
老莫从冰箱门内侧拔出一桶牛奶,打开一闻,差点哕出来,里面都成了豆腐渣,她拧紧盖,一个抛物线扔进垃圾桶,“我得跟紧市场啊,我得搞钱啊。一,恋爱系前景斐然,需求极大,小姑娘们人手一个,狂热;二,谁也甭瞧不起谁,谈情说爱怎么了,我喜欢12个男人怎么了,全方位囊括所有类型,这是我对美的一直至高追求。雨果说什么,神了解人类的需要,所以把天放得那么远,把男人放得离女人这么近。”她又拔出第二桶奶,狗一样使劲嗅,味儿挺正,她抱着桶“咕嘟”了一半。
“雨果说的是‘把女人放得离男人这么近’,”殷天纠正,继而匪夷所思地盯着她,“你这样喝真的不会蹿稀吗?冰的啊。”
老莫粗鄙地一擦嘴,“性别不同,主客体就不同。在我看来,女人是轴心,”她拍了拍肚皮,“都是从这出来的,必须围着咱们转。但我也够惊讶的,这款游戏从策划到研发到技术主创,竟然全是男的,这说明什么呀?”
“男人了解女人,多于女人了解男人。”
“正解!那男人也了解你,多于你了解他。”老莫接着从冰箱挖宝,掏出个三明治,三下五除二扒了包装,一口啃下去,火腿肉冰得她一激灵,“你不是让我查那本书的运输路径吗?”
殷天心不在焉“嗯”了两声,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下她三明治,撇进微波炉。
“呜呜”转了30秒,她再拿出来原封不动地塞进老莫手里。
老莫大嘴一咬,热腾腾的蛋黄酱裹着火腿,乍然变得有滋有味,“好吃!”
她走向沙发,眼神兜兜绕绕在餐盒垃圾中寻摸,“我没查到快递,但在外|网上找到了一个地下房间,存在类似内容的交易,可惜他们守门人太严,我伪了几次都没成功。”
“类似内容的交易?病理交易,医学交易?”
“地下房间不是医院,不救人的,有刀,但比手术刀大多了。你不是一直怀疑这书是国外来的吗?”
“对,封面的zwarboek是荷兰语,意为黑皮书,磨得快看不见了,里面有很多英文和拉丁文,还有我不认识的,完全鬼画符。”
老莫终于刨出了一份材料,上面尽是毛血旺的红汤油渍,“那你看看,这个人擅长什么?”
殷天嫌弃地拿巾纸擦蹭。
老莫一本正经,“这是你溅的,它昨晚在你旁边。”
殷天白她一眼,垂眸看资料,是一份详细的米和身份信息。
她一目十行扫过去,在擅长语种的那一栏,看到:英语、拉丁语、荷兰语和法语。
手机短促震动,殷天一移目光,是郭锡枰发来的短信,“速来长河家园a座。”
长河家园a座?
殷天没吃早餐,又被这乌烟瘴气的坏境熏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一时间布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你说有没有种可能,这书是他给我的?他用快递做了个幌子,实际这本书就是从41号联排到了42号联排。”
“在没有定性前,什么都有可能。他刻意接近,一路顺畅,结果太急功近利,步子迈大了,咔,扯了,你生气,往后退,他急了,逼你出现。”老莫吃完了三明治,又灌了两口牛奶,“那这简单啊,你直接顺着后退的劲儿给他来个欲擒故纵呗。”
殷天套毛衣,穿风衣,整理背包,速度快得像个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