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回宫后的第三天,被软禁在天牢里的赵子恒托人传话过来,说想见一见她。
宫变后,李皇后自尽;太子赵子恒被囚禁;精神疯癫的太子妃傅君玥与她的儿子被关在冷宫,后来在某一天早上,宫人现她抱着不满一岁的儿子溺死在了池塘里;而之前嫁进南陵王府的凤阳公主赵若珺则断了尘缘,入了空门;半年前,蒋太后也因病去世……
顾云锦回想着这几天听到的消息,没有悲伤,只有深深的凄凉,苍天弄人……
天牢一如从前那般阴暗潮湿,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顾云锦由狱卒指引着来到关押赵子恒的牢房前。
目光呆滞地盯着某处出神的赵子恒看到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铁门,“云锦,你为什么回来?你有没有收到我让人给你传的信?”声音嘶哑而急切。
顾云锦轻轻说:“我收到了。”
赵子恒脸色僵硬地看她良久,已经麻木的心开始隐隐作痛,“我明白了,你是为了救他是不是?他身上的毒本无药可解,可现在他们找到了一种解毒的方法,这种蛊毒可以转移到他最亲密的人身上。云锦,你还不明白吗?他接你回来,是为了救他自己啊,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戴今朝,现在,他是皇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可以有无数女人,他不会为了你放弃这天下。”
顾云锦云淡风轻地笑了,无关悲喜,“我都明白,他不再是戴今朝,我也不再是顾云锦,现在,我们不过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罢了。”
她嘴里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在乎的吧,她那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去。赵子恒也笑了,笑容悲凉而绝望,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爱了一生的女人,“云锦,经过这么多事,你还是如此纯善,而我却已罪恶满身。”
“我今天来,是来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爱护,我知道,当初我能走出天牢,你付出了很多,我也知道,在顾家人遭流放期间,你对他们有诸多照顾。对你的感恩之情,顾家人不便明说,我今天替他们谢谢你。”
看到顾云锦慢慢流下的眼泪,赵子恒也忍不住两眼艰涩,轻笑摇头说:“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你不用记在心上。”
顾云锦沉默着,话题无以为继。说什么呢?曾经她被关天牢时,赵子恒来看她,给她安慰和希望,可如今,对于终身被软禁的他,安慰的话她不知该说什么,获得自由的希望她更给不了他。
相对无言片刻后,顾云锦转身离开。
赵子恒抓住铁门的手紧紧收紧,眼眶通红地看她转身离开,呼吸粗重,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极力克制着,当那个身影眼看要消失时,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声音嘶哑地问道:“云锦,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虽然已经不重要,可他离开前,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整个天牢都陷入了沉寂中。
顾云锦身体僵硬地停在原地,没有回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曾经爱过。”
赵子恒紧抓住铁门的手陡然松开,紧绷的身子也松散开来,心满意足地含泪笑了,“云锦,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顾云锦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快步走出了天牢。
“郡王爷练了这许久,快停下来歇歇吧。”
顾云锦领着众宫女正往回走着,隐隐听到有声音传来。郡王爷?她忍不住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正在舞剑。对方也很快现了她,立即停下动作,匆匆向她走来。
等离得近了,顾云锦才看清,竟是曾被软禁天牢的赵子文。
“皇后娘娘。”赵子文恭敬行礼,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喜悦。
如今的赵子文,与初见时已完全不一样,身体强壮许多,精神饱满,整个人散着生命活力。
顾云锦从身旁的水弄莲手里拿过一方帕子递给他,笑着劝说:“看你热得满头大汗,来,快擦擦,来日方长,身体慢慢锻炼,不要着急,小心累着。”
“谢谢堂嫂。”赵子文也不再生分地叫皇后娘娘,接过帕子在额头擦拭几下,郑重地说:“听说东北边境不平静,敌人有侵犯的迹象,堂兄要派兵征讨呢,我要快点锻炼好身子,以后就可以帮堂兄打敌人了。”
顾云锦微微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不过,你堂兄让你留在宫里,是要你好好养身体的,先养好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是,堂嫂,我记住了。”赵子文大声应着,得到示意后,行礼告退。
顾云锦真心为他高兴,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不期然想起了天牢里的赵子恒,忍不住无限感慨,真是世事无常,起落沉浮道不尽。
翌日一早,天牢里传来了赵子恒自尽的消息。
此时,顾云锦刚清洗过,正拿着布巾擦脸,得此消息,手握住布巾覆在脸上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后,她拿下布巾,一脸平静地由宫女梳妆。
不多时,有个宫女进来,把手中的小红木盒子奉到顾云锦面前,“娘娘,这是天牢里的人送过来的,说是前太子留给娘娘的东西。”
顾云锦怔怔看了会儿,才接过轻轻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个蓝色的透明琉璃瓶,瓶盖严密封存,透过瓶身,赫然看到里面装着一颗黑色药丸。
顾云锦隐约猜到了这颗药丸是什么,手止不住微微颤抖,当看到盒子上赵子恒留下的字迹时,才敢确定它真的是噬心蛊解药。现在,她似乎明白,也许,赵子恒活着,就是为了等她吧。
她合上木盒,透过窗棂望向窗外的天空。
天空湛蓝清澈,白云如棉,可有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把这个木盒交给皇上,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顾云锦把盒子重新递给刚才那个宫女,声音平静无波地吩咐。
“是,娘娘。”宫女接过木盒,匆匆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