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秦子扬第一次遇见苏眉的时候,他18岁,她22岁。都是青春年少,花月正春风的年纪,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哪里会想到,忽然之间的一个照面,竟然会把彼此的余生,搅了个天翻地覆呢,真真是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那时的秦子扬和别的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刻苦地学习,平凡的生活,唯一不同的话,可能就是他的父母都是省里的高官吧,为了工作,远离家乡,把儿子放在山湖市的家里和老父老母以及保姆一起生活。如果不是因为“山湖一中”是省里最好的中学,恐怕,子扬也已经和父母一起远走高飞,去国怀乡了,那一场命中注定的擦身也注定错过。许多年后,回过头来看,子扬也会想,如果当初自己和父母离开,这样子好不好呢?没有遇见那个女孩,也不会有这么刻骨的想思,甚至给了彼此一条生路,免得如此纠缠。可是,这样的人生,又剩下什么了呢?仿佛一片惨白,想起来都觉得遗憾。
其实,无论有没有跟随父母离开,有没有选择苏眉,他都注定要遗憾。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高大挺拔的枫树枝上长满了墨绿色的枫叶,知了会趴在树上不知疲倦的叫着,秦子扬已经高二结束,备战高三。所以,即使三天前已经放假,学校仍然要求高三的学生回来补课。
那一天,秦子扬仍旧像往日一样,认真的上课,快速的记笔记。他的同桌蔡文木在下课的时候,还对他说:“加油吧,上了大学,花姑娘大大的有。”他笑了一下,望了望远处的童漓,觉得,恋爱真的是件很遥远的事情。对于命中注定,他仍旧一无所知。
放学的时候已经6点,可是南方的气温仍旧咄咄逼人,偶尔有一丝凉风吹过,都觉得通体舒畅了。秦子扬的家就住在学校的不远处,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走那条连通学校后门和教学楼的林荫小路。狭长的小路,两边长满了枫树,繁茂的枫叶挡住了炽热的阳光,留下了班驳的光影投射在青灰色的青石板上。走那条小路,就会经过后门边上的教师公寓,几栋7层楼高的公寓,安安静静的矗立在那里,里面住着这间学校的老师,很少会有人去注意到它。秦子扬也一样。可是,如果那里坐着苏眉呢?
远远的,子扬就看到了苏眉,穿着一身大红的连衣裙,坐在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上,抬头望着天空。越走近,越看的清楚,乌黑微卷的头发肆意的披散的身后,微风吹的有点乱;裙子的领口有点低,瘦削的锁骨就这样赤裸裸的袒露在空气中,骨感致极;一双雪白,笔直,细长的大腿,交叉着伸展在前方,大腿根部的裙摆被风吹的上下翻飞,里面的春光若隐若现。子扬看了,忽然想起了蔡文木说过的话:“一双修长美丽的双腿,绝对让男人在夜里销魂。”
一声轻佻的口哨声不知在哪里传来,苏眉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怒目圆瞪,明明生气,可是却有一种娇嗔的风情。子扬忙不迭的转过视线,低下头来走路,面红,心中有点小委屈:明明不是我吹的口哨,干嘛冲我发脾气!
只是匆匆路过,可是,那张脸却印在了心头。光洁的额头,漂亮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真是眉目如花面如画。
那时的苏眉,刚刚结束一段感情,大三放了假,逃兵一样的逃回了家乡。却在回家的前一天才得知,母亲出国考察,一个月后才回来,自己一人回家,她不放心,于是把她打包直接送到在山湖一中做校长的舅舅家去住。到了舅舅家才发现,自己没有舅舅家一楼大门口的钥匙,进不去,只得坐在行李箱上百无聊赖。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读高三的表妹张馨雅放学回家,开了门,两个体重加起来都不足200斤的女人,提起了箱子就往5楼走,短短的一段路,走得磕磕碰碰,气喘连连。终于到了5楼,一推开门,两人哗啦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我说大表姐,看你人高马大的,居然连一个箱子都提不起来,这些年都白养活了。”
“小丫头,你说谁人高马大呢?”
“你都一百斤啦。”
“可是我172啊,这身高摊上这体重,绝对的窈窕。”
“你在广州都怎么提上火车的啊,这么重的行李。”
“广州是我同学帮忙的,下了火车是某路人甲帮忙的。”
“男人吧。”
“对。”
“啧啧,犀利哦!”
“多谢夸奖。”
自从10岁时父母离异后,舅舅张松就成了苏眉身边最亲的男性长者了,或者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舅舅就是她的另一个父亲。
苏眉的父亲,那个三心两意的男人,在离婚后的第二年,就拖家带口的,离开了山湖市,回到了北方老家,孝敬爹娘。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父女二人,就这样,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遥遥相望,难以谋面。在她19岁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暑假,她曾经回过北方老家,可是,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和父亲的隔阂,和爷爷奶奶的陌生情绪,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冷淡,和当初破坏自己家庭的狐狸精的厌恶。当她坐在饭桌上看着那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情景,仿佛在看探索频道的记录片,带着旁观者的抽离,从那一刻起,她就明白,有些东西,在岁月中已经开始消磨了。她以为血浓于水,却在现实中明白到,什么叫做亲疏冷淡。
苏眉走的那天,奶奶一直拉着她的手,不停的掉眼泪,嘴巴里直说:“作孽啊,作孽啊,好好一个家就这样散了。”苏眉坐在一旁,心里很哀伤,可是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冷傲,她只觉得,这样的眼泪也许是真的,但是,这样的话却未必是本意,她不是瞎子,爷爷奶奶对于那个媳妇的认同她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再懊恼的说话,也不过是某个特定时分的感慨而已。
如果我搬过来生活,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幸福美满了吧,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从那个狐狸精的介入开始,我们都注定要遗憾的过一生了。她想。又或者,遗憾的是我,他们其实已经很圆满了呢?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回不去了。最初闪亮的,到最后都会变的暗淡无光,除了那些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