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反剪着胳膊,云鬓倾颓,钗环散落,那张美丽的面靥涨成红霞色,娇艳胜过垂丝海棠。
这样的美人,天子上回竟也能狠心叫人丢出去。
她出身并不好。
这里的不好不是穷苦,而是风月之地。据说曾是名动一时的舞姬,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
灵光闪过,尚芙蕖终于想到什么。半蹲下身,语气试探,“瑞珠是你女儿?”
这话一出,陈采女顿时像被定住。
她没有肯定也没否认,只怒目而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尚芙蕖是知道她嫁过人还有个孩子的,大辰鼓励女子再嫁,寡妇命格贵重,被克死说明这个丈夫福薄承受不起,如果生过孩子身体强健,那就更受欢迎了。
但没想到,瑞珠竟是她的女儿。
因恐惧建立起的临时坚硬外壳被打碎,陈湘娘彻底瘫软在地,凄声哀求,“我求你、尚芙蕖我求求你了,有什么冲我来,千万别动我的女儿……”
“瑞珠、瑞珠她今年才十一,她什么也不知道是无辜的……”
从眼下她的神态以及那小姑娘的衣着不难看出,这份疼爱不是假的。但想到尚娉婷当日说的那些话,还有小姑娘眼神中透出的胆怯和后怕。
尚芙蕖忍不住蹙眉道,“你也知道她年纪小,还敢送到宋家那个纨绔公子手里,也不怕祸害了!”
“什、什么!?”
雷击一样的细麻感从天灵盖劈下,顺着四肢百骸蔓延。陈采女突然呆呆抬头望着她,神色一片空白。
对方说的每个字拆开她都能懂,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就不懂了……
春光和煦,正是一派好景。这样大好的天,她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水,手脚冰冷僵硬,连牙关都咯咯打起寒颤。
“瑞珠、我的瑞珠儿……不是好好的在家里吗?怎么会认识宋公子!”
尚芙蕖看出端倪,示意那些侍人松开她,“你当真不知道?宋家大公子当日可是要将你女儿送进花楼,交到鸨母手上教人事的。”
京兆最大的销金窟,对女子而言却是喝血吃肉的。
陈采女不可能不清楚,后怕的嘴唇都乌紫了。眼见她呼吸困难,尚芙蕖干脆叫人将她架起来。
“那边亭子安静,我们去那边说。”
御景园的亭子临水而建,水就是上回两人栽下去的那个。
说来也是巧,上次这人要害她,眼下却面如死灰跪在这儿。
尚芙蕖也没叫她起身,让人继续将她押在地上。
亭中凉风习习,陈采女脸上还顶着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神情黯淡,头发蓬乱。
如果有人路过看到,定会认为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
“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可不信,赵瑞珠会这般巧合落到宋家公子手里。
陈采女没有应声。
她咬着唇,目光透露出迟疑和警惕。
“宋家的债可不是那么好还的。”尚芙蕖能猜出几分她和宋家有挂钩,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被州郡献上。
据说她是第二个选中的,速度仅次傅容华,其它人或多或少也挑了十天半个月。
“宋家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是将你们母女都拆了也填不上的窟窿眼。”
陈采女肩膀往下一垮,眼泪如决堤,“怎么、怎么会这样……当初明明说好了,只要我进宫都听他们的,他们就保我的瑞珠儿此生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