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死死盯在对方身上,“公公、公公今日怎么会在这儿……”
“咱家这一趟啊。”齐公公怀中抱着一只匣子,翘着兰花指,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是为梁美人而来的。”
不等梁父嗫喏着唇再说些什么,他蓦地打开那只匣子。
“不明白也没关系,但这些东西,总能认得吧?”
梁父身子颤抖起来。
凛冽寒风吹在身上,似刮骨刀一般剜的他惊恐失措。
是信。
与他袖中一模一样的揭发信,只不过署名人换作了——
他的亲生女儿。
齐公公看着难以置信的梁父道,“梁美人虽为女儿身,却有一番赤胆忠心。因看不下父兄背地行不义之举,欺上瞒下,所以特写此信揭发。自古忠义两难全,她也良心自谴,饱受煎熬,求了陛下放她出宫。”
“这个逆女!!!”
喉头咯咯作响,涌上一股腥甜。梁父眼前发黑,险些昏死过去。
怎么也想不到,临到最后背刺一刀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东风夜来,那枝墨梅终是发出又轻又闷的折断声响,而没能承载住这场风雪的,还有梁家。
诏狱严寒冻骨,亮着昏黄的灯烛。
“美人,您这边请。”
声音从幽暗的尽头传来。
窸窣一阵后,有两道人影缓缓踏着湿滑地面走来。京兆昨夜才下过雪,四处可见凝结冰霜。
身披雪领斗篷的女子,手提食盒,脚步停在其中一间牢房前。看着盘腿坐在其中,蓬头垢面之人轻唤了声。
“阿爹。”
梁父猛地抬起头,脏污囚衣下的胸膛因极大愤恨剧烈起伏着,手上镣铐碰出一阵响,“逆女!你还有脸叫我!我梁家是造了几世的孽,才生出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被父亲劈头盖脸指着骂。
梁思吟依旧面色自若,平静的仿佛一捧托在掌中的清水。
她半垂着眼帘,情绪掩藏在浓重睫影下。
“阿爹这话应该对阿诵说,若不是他不听劝告,非要跟着那宋家公子胡作非为,今日也不至于将你们拖累下水。”
“这与阿诵有何干系?但凡能成功将那封信送上,我梁家又怎会遭此灭顶之灾!”
梁父越说怒火越甚,“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五郎让你接着念书!女子就应当精于针黹女红,而不是学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阿爹说笑了。”
梁思吟弯下腰,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满满的饭菜,都是梁父爱吃的,旁边还有一壶酒。
“我们梁氏本就不是阳谋坦荡之辈,信送上去会不会遭此灭顶之灾,我不知道。但是,阿爹——”
她缓缓抬起头,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在撕破世俗套住女子的所谓温婉外壳后,透出一股难言的不甘与狠厉,獠牙森森。
“我也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