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第二遍,便觉全无遗憾。
假若苦难修来的是相遇,甘之如饴。
这日,他醒来的很早,突然提出想喝她煮的粥。
尚芙蕖娇生惯养了大半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后忙活一上午,只端出一碗煮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不……还是不喝了吧。”
但他还是喝了个干净,甚至头脑清楚地叮嘱她,“盈盈,这个给你。”
一样事物落入掌心,尚芙蕖低头,看清那件东西——竟是虎符。
她心口忽地一紧,想起儿子造反那年,他无动于衷……
陆怀却并未提及旧事,只枯瘦如梅枝的手缓缓合上她的掌心,说道,“别怕,没人敢对你不好。”即便他不在了。
这些时日思来想去,不论将她交待给谁都觉得放心不下,担心她被人欺负去了。即便是亲生儿女,也怕有所亏待。
尚芙蕖知道他是为自己谋划,抱着人久久没有说话。
他很安静,一如初见那般。
气息却渐渐在她怀中消弥,拥过无数回的熟悉身躯也在变得冰凉。生老病死,绕不开的天理,所以尚芙蕖一滴眼泪也没掉,只静静给他盖好被子,拔下那支戴了大半辈子的蝴蝶颤珠簪,正要放入他手里。
一翻对方掌心,却有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枚微有旧色的锦囊,里面是两缕系在一起的发丝。
他摘了象征身份的玉扳指,什么都没带,什么都不要,唯独带了年少时两人结发的墨字锦囊。
尚芙蕖恍恍惚惚出了门,珠帘在身后碰撞着发出如泉水淙琤的清脆响声,却也没唤回她的魂。
数日前的那条祈愿带,在袖中被捏得绵软无力。侯在门外的小蝶推着几只半人高的木箱子过来,担忧望着她。
“娘娘……这些都是陛下留给你的。”
木箱被打开,数百上千的纸鸢点缀明春,鲜艳的颜色宛若锦簇花团,赤英霞烂,直至眼中再也盛放不下。
一年一岁,千千年便是千千岁。这些都是他卧于病榻时亲手扎的。
大约是想祝愿她长命百岁,但又觉得百岁太少,索性就接着往下做的……他终究不愿意食言。
春时已至。
又是一年好景,山清海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