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片漆黑,惊涛骇浪一般的风雷声在山中作响,狰狞狂风如有要将四面群山连根拔起的气势。
山脚勐涨的溪流冲刷山石头发出巨响,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连夜不停歇。
军旗在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被撕扯蹂躏,虽然只有耳闻没有目见,可一切都在耳边心畔,历历在目。
耶律贤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帐边避雨,应该是巡夜的将士,他们在风雨中哆嗦,低声谈乱南方战事,信心十足,觉得前进已过澶州,兵临幽州。
对于他们的自信与期盼,耶律贤一时间无言。
他面前桌上放着一封书信,黄昏时候快马穿过林荫暮霭,披着阴影山风为他送来耶律沙的书信。
书信中说,因其无能,导致北口附近战事进展不大,战斗持续快一个月,依旧无法突破。
他当时就摔了一只牛角杯,一度想过撤耶律沙回来治罪。
冷静之后他才放弃此想法,压着怒火继续往下看,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
耶律沙说,在北口附近,两军交兵,损惨重,求情国君派宫卫骑兵精锐支援,以破敌寇,拱卫圣驾。
看完这些之后,耶律贤心情稍微缓解,耶律沙没说敌人有多少,但能令他六万大军不得寸进,必是敌军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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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上秦军主力向他求援,事情就合理了。
只是外面风雨狂雷,越来越大,他也踌躇不定,左右踱步许久,拿不定主意。
他坐在黑暗帐中,不点烛火,听着山间风雨,帐外士兵议论,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耶律贤并非懵懂无知的年轻人,历经神火淀之乱(耶律贤父亲世宗皇帝兵变被杀),家破人亡,他比许多人都更加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必须有军权握在手中。
如今内忧外患,局势更加复杂,他所忧心不只西北,东北各部族不听调用,朝内局势也不能让他尽数放心。
他可不是他太平天子,自有算计。
辽国主力军队,属珊军大多是汉人和奚人,主要掌握在韩家为首的汉人高官手中。
而皮室五军则多由宗室宰相和枢密院高官掌控。
南院六军则几乎全是汉人,主要掌握在南院枢密使高勋等人手中,他并不感觉安全。
整个辽国,最对皇帝忠心的部队只有一支,那就是宫卫骑兵。
是历代皇帝选拔的亲兵,全由皇家供养,只听从皇帝,年纪大了就给大辽天子守墓。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御驾亲征。
鼓舞士气,因对史从云的威胁只是其一,还为了将两万多精锐的宫卫骑兵集结起来,带出上京,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先皇帝可以再上京以北四五十里的黑山遇刺,那么他一个新君登基,在波云诡谲的上京也不会有多安全,何况大敌当前,人心浮动。
反而被忠于皇室的宫卫骑兵护卫,更让他安心。
现在耶律沙请求他的支援,自然只能让宫卫骑兵去支援,这是一件令他十分不安的事情。
不只是对战事的不安,还因为宫卫骑兵,是他最大的依仗
如果支援他害怕如战事不利,会再有火神淀之变那样的事发生。
可如果不支援,战事吃紧,万一秦军得胜,他的处境会更加险恶。
帐篷外的风雨逐渐变小停息,直到东方既白,耶律贤也没有入睡,他起身叫人进来,批了裘衣,出营帐去看太阳升起。
道路泥泞,让他的裘服沾染泥点,水珠染湿险衣襟,他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