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睁开眼睛,这人咧开嘴笑了。小声逗他道:“好玩吧公子,没事儿别怕。”
冯凭觉得此人大大咧咧的,毫不拘束很亲切的样子。
冯凭扭头寻找那位叫戴君的门客。黑暗中影影绰绰地见他盘腿坐在不远的一株古树下闭目静坐。
冯凭觉得腰酸背痛,合上眼想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但自己的大脑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他想知道庄上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虽然和他们相处只有几个时辰,但冯凭不知不觉间已经对他们生出了难以割舍的感情。这一场变故实际上都是因为自己而起。不,是因为那个太子司马遹的子嗣而起。全庄上下无论贵贱全都倾力而起,舍命保护他的安全。这是怎样的忠心啊。这种忠诚是冯凭不能理解的。而这个落魄小公子又有何德何能值得他们如此舍身相护呢。
冯凭疲乏地向后靠在一棵树上,旁边的淳于诸轻轻扶起他的肩背,在后面垫了一包厚厚的衣物让他靠得舒服一些。冯凭仍旧闭着眼睛,心想现在毕竟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陌生时代,人们的处事和思考方式肯定和自己熟悉的那个时代大不相同。以后有的是时间体验。这时精神的困顿加上遍体的疼痛让他没有心思再去思索更多。不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
朦朦胧胧中,冯凭隐约看到陆教授俯身看着他的脸说:“你终于醒了。”
冯凭一喜,心想到底还是在做梦。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早已天光大亮,淳于诸背对着他和戴君小声争论着什么。
戴君面朝这边,看到冯凭醒来,便停止和淳于诸争论,转身离开去查看周围的情况。
淳于诸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坐在冯凭身旁。冯凭看着淳于诸那张毫无城府的脸,心念一动,心想从他口中也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便支起身对他说道:“我像死了一次般脑子坏掉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你的名字好拗口,我叫你淳于好不好。”
淳于诸点着头说道:“好啊好啊,其实很多人都这么叫我的。公子不要着急,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
冯凭问他:“你是庄里的管家?”
淳于诸摇头说:“你看我像吗,我早年是老爷的马僮,只不过在庄里时间比别人长些。”
“噢,是这样。”冯凭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觉得我和过去不大一样?”
淳于诸不假思索地说:“何止不一样,简直就是两个人。”
冯凭迫切想知道自己原先的性情特点,心想从这个朴实憨厚的人口中了解应该是最安全的了。便继续问道:“你给我说说,我活过来以后对以过去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淳于诸说:“重新做一遍人更好,何必要知道以前怎么样。”看冯凭一再坚持着要问,淳于诸便说:“你以前对下人没有现在这么好,可以说很不好。现在这样简直太好了。”
冯凭继续问道:“其它呢?还有什么不一样?”淳于诸用手挠着后脑勺想了很久说:“其它的就没有了,想不出了。”冯凭看着他,凭直觉知道肯定还有别的只是他不愿意说。
他们在山阴小溪旁的一个山洞中布置了简单的住所。当天三餐都是淳于诸用随身带的小袋粮食煮的饭。冯凭暗暗惊异他居然如此细致,慌乱逃难居然还不忘随身带着干粮。戴君当天晚饭后说道:“这里是仇池地界的青峡裕,周围全是大山很安全,他们不会找到我们的。”
山中随处可以采到挖到充足的植物吃食,不愁食物不继。山洞在淳于诸焚烧药饼驱避毒虫野兽后也很舒适。
又过了一天,冯凭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似是凌晨时分。晨光溢进洞来斑斑驳驳地洒了一地。此时正值盛夏,白天酷热难当,但是清晨的山野深处却很是清凉惬意。
冯凭看到身边没人,便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摸到了洞外,在小溪边洗了把脸。
在清澈的溪水中,他看到了一张充满稚气的少年面容。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即崭新又陌生的自己,这个新我不难看,甚至有点儿小英俊的胚子,只可惜这具好皮囊只有四年的时间消遣享用。
他站起身沿着小溪漫无目的地溜达,没走多远便看到不远处淳于诸和戴君在一颗大树下争论。
冯凭从淳于诸口中得知戴君名叫戴皓天,是两年前庄主收留的一位山林隐士。
他停下脚步躲到山石后面,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听淳于诸情绪激烈地唠唠叨叨个没完,偶尔戴浩天插话反驳他一两句。
听了一会儿后,他终于解开了着陆那天宿主意识没有返还的疑惑。
很简单:原来宿主根本就没什么意识可以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