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少家具,因为很多时候要容纳姚仙从花店批回来的花材。
这些花材常常是第二天婚礼上的重头戏。然后她还要连夜加工,加工的项目很多,桌花、椅背花、口布花、杯酒花,以及接待区。舞台、男女傧相的胸花、男女方家长的胸花……预算多的新人,花样就特别的繁琐,当然,美不胜收的景象就必须建筑在她这个花艺设计师一双粗粗的手。
本来就是,肖想要一双皮肤吹弹可破的小手,等她改行也许能如愿。
为了尽量让客户满意,姚仙常常这样彻夜不眠的熬夜。
人手不足啊。
她又不能老是抓著已经被压榨过度的盛雪加班;余菲呢,那更别提了,她是下班时间一到绝对不肯多留一分钟的人,加班?哪边凉快哪边去!
于是,只有苦了她这表面风光的老板。
穿著厚毛线衣的姚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安慰自己,再忙也就这一个月,农历年过去,“想婚头”的人就会大大变少,等度小月时间到,又可以闲得半个月不用折铁丝线,不用担心花粉过敏了。
三百六十五行里,就他们这行业最畸形,旺季的时候忙得恨不得有八只脚、八只手,淡季的时候又恨不得生个小孩出来打著玩。
要不是她对婚礼创意有著莫名的喜好,也撑不了这许多年吧。
她努力的贩卖梦想,圆别人的梦,而一路走来,她仍是为别人作嫁的份,自个还是形单影只。
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夏草的模样……欸,想他干嘛!
脚踏两条舱,谁知道他身边还有几条“备胎”的船,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绝对不会喜欢他!
胡乱甩掉脑子里的影像,奇怪啊,今晚的她特别浮躁,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出去走走吧,最近很少运动,小公园的河堤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去了,那些流浪狗跟猫不知道还在不在?
姚仙悒悒的穿上拖鞋走出小公寓,关上冷得跟冰库没两样的房门。
为了保持花的新鲜度,小公寓里一年四季都维持极低的温度。
不过无所谓,很早以前她的鼻子就失去灵敏度,没有嗅觉,反正她也不以为意,她就像这城市中的随便一个人,很早很早对季节的更迭失去感觉,不够冷也不够热,就像她的生活一样,温温的,温得叫人几乎要忘记为什么要活下去。
但是,她起初真的是有动力的。
半夜两点,要到哪里吃晚餐?
不是宵夜、不是点心,是可以结实填饱肚皮的那种。
住在城市就有这样的好处,不管多晚,到处都是商机。
走出巷子口,夜晚的霓虹耀眼又妖娆,槟榔摊的西施辣妹身上还是少少的贴著一块布,脚踩恨天高的鞋,大剌剌的在属于自己的橱窗跟车流中来回。
不夜城。
热闹跟寂寞、繁华跟晦暗并存的都市。
这世界有哪个地方不是这样,光明跟黑暗总是在一起的,内心的矛跟盾又何尝不是天天在打战?
天气不冷,姚仙却拉紧身上的毛衣。
这几年她偶尔会想起自己有多久不曾静静的凝望天空,忘记了白天、晚上的天幕究竟是什么颜色。
不要再想了,想得多没有用的。
叭——尖锐的喇叭声、刺耳的煞车声响起,计程车司机探出车窗破口大骂。
她吓了好大一跳。
骂人的话如流水不断窜出。
“对不起。”她不应该站在马路上发呆……她怎么走著走著发起呆来?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无情又多情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