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意早就看透了这个肮脏的世界。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的生活里就没有纯粹的情谊。
时知让和江清欢算不上例外,毕竟发小感情再好的背后也有家族的推波助澜,之所以会有铁三角也不过是因为当时三家利益相绑。
陈遂意和江清欢都懂。
所以当陈遂行拒绝了江家的联姻,江清欢不得不与陈家渐行渐远,她与陈遂意默契地不再形影不离。
很多次路过陈家老宅,江清欢与陈遂意的目光总是会撞在一起,但她没有说话,陈遂意也没有开口,两人只是沉默地对视一眼,然后分道扬镳。
怎么不担心呢?
江清欢当然担心陈遂意,可是看着陈遂意一点点憔悴,看着陈遂意剪断一头长发的江清欢无能为力。
父母再三勒令,这段时间要和陈家保持距离,适当地和陈遂意淡了,不要给江家惹一身腥。
江清欢是江家明码标价的商品,和谁玩、怎么玩,由不得她决定。
于是被带着去蒋家聚会的江清欢,侧头望向车外飞驰着已经模糊的京北,表情很淡地、眸色不变地、语气乖顺地应道:“我知道了。”
看似高高在上的江清欢实则卑微到尘埃里,她甚至没有帮助朋友的权利。
她不愿意,但她不得不愿意。
至于时知让,三人之中最单纯、最天真、最烂漫的时知让,现在也终于不得不承认,京北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
不然,为什么陈家如日中天时,爸爸会笑眯眯地看着他奔向陈遂意,而在当下,陈家呈现颓势的当下,爸爸却黑着脸将他关在私宅,收走他的手机,锁住他的卡,清除所有的锐器,美名其曰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实则派了好多人看着他,将他软禁在家。
最开始时知让不想见陈遂意,后来时知让不能见陈遂意。
他像是被砍断四肢的幼狼,困在爸爸的囚牢里痛苦哀嚎,却无人救他,更别提去帮她。
爸爸偶尔会让江清欢来。
在几个保镖的虎视眈眈下,江清欢只能冲他摇摇头,甚至都不提陈遂意的名字,神情忧伤地对他说:“小让,一切都好,你吃点东西吧。”
真的都好吗?
时知让当然能识破江清欢的假话。
陈遂意怎么可能会好?
瘦到脱相的、唇色干裂的、脖子上缠着一块大纱布的,憔悴到像要枯萎的时知让勉强笑了笑,声音嘶哑地回她:“好。”
江清欢一直很会骗时知让。
小时候骗他,笑眯眯地说和陈遂意去学校做完值日就回来陪他写作业的江清欢,却带着陈遂意一起在赛车场发出一声声兴奋的尖叫,任由他一人可怜巴巴地对着大门翘首以盼,从白天到黑夜等着两人回家;长大后骗他,面不改色地跟他说陈遂意只是出去旅游了很快就回来的江清欢,直到开学才发觉瞒不住陈遂意转学的消息,才吊儿郎当地告诉时知让陈遂意走了,还一本正经地吓他说陈遂意以后会在鹿南读书不回家……
时知让一次次地相信她,一次次地被她骗,一次次用恼怒的面孔对上江清欢笑得可欢的模样。
曾经时知让毫无还击之力,现在他却也学会了骗她。
她让他吃饭,他爽快地说好。
他毫不犹豫地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