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走驿站越少,有几天甚至只能宿在马车。宁澈和姜煜轮流照看宁姒,生怕她着凉生病了,这儿几里地见不着人烟,哪来的大夫和药草。要是着了风寒,便是件极为麻烦的事。
还好宁姒身子健康。
宁姒有时会偷瞧姜煜,因为她偶然发现姜煜一人独处时看向远处的目光含着忧郁,好似颇有心事。
他到底是在想念京城的母亲,还是对边疆的父亲生出了近乡情怯之感?
姜煜却从不曾道出他的心事,连对着宁澈都不松口,面上一派轻松。晚上用饭时还会开宁姒玩笑,说,“妹妹不是说要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么?怎的滴酒不沾,吃得也秀气?”说着就要把酒碗凑到宁姒唇边。
宁澈怼他带坏小孩子。
“天气寒冷,烫一点酒喝可以暖身。来,妹妹喝一口。”
宁姒眨了下眼,不知该不该喝,这时宁澈将他的酒碗推远,“喝成小醉鬼了你来照顾,别赖我。”
姜煜勾唇笑,酒水沾在唇上,晶晶亮亮,月色下篝火上,竟显得妖娆勾人,他笑弯了眼,“我照顾。”
最后宁姒还是喝了,没有喝成小醉鬼。
倒真如姜煜所说,胃里腾起一片暖意。宁姒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途经酒泉,姜煜给宁姒买了两顶幂篱,从头罩到脚。因为哪怕坐在马车里,也时有风沙卷进来。宁姒皮肤最为娇嫩,吹几天便会脸蛋发红。宁姒乖乖戴上幂篱,由于个子矮,站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像颗小蘑菇。
宁澈最喜欢拍她的蘑菇盖,拍一下,小姑娘便缩一下脖子。
时近年关,极少有跟他们同个方向的旅人。连边塞的商队都带着疲倦与喜意从西向东归家而去。带着或急切或焦灼的心思,这一次他们没有耽搁,很快就再度出发。
长达一个半月的旅程,一行人终于抵达沙州,此处离玉门二十万大军驻扎地只有半日路程,姜大将军便暂居于此。
宁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而姜煜已经悄然红了眼眶,他眨了眨眼,很快恢复如常。
姜大将军派出副将来城门口相迎,副将一路领着姜煜等人进了沙州城。
☆、姜大将军
沙州城。
一个远离京都,四面环沙的边陲重镇。
连城墙都是深褐的土色,齿形的女墙上垂下四面朱红旗帜,在边塞苍蓝的天空下鲜艳又招摇,微微摇动间为这座城添了几分从容大气的古朴。
姜大将军的住处是个三进的宅院,奴仆不多,只有书房派了重兵把守,肃穆且清净。
此时分别有侍女小厮带宁姒一行人去梳洗,还有士兵帮着姜煜的随从将马车卸货,一车棉衣护膝,一车腊肉火腿,都是京城的手艺,虽不多,但足可见公子心意。这般千里迢迢,还带着东西来,委实难得。想到大将军上次离家整军出发时,将军公子才是个半大少年,这些士兵难免心中唏嘘。
宁姒洗完澡收拾齐整后,与宁澈一同见到了姜大将军。
彼时姜煜正坐在大将军下首,带着笑意看向上座之人。
那是个蓄了短须的英武男子,只坐着就看得出身形高大、肩宽腿长,那张脸与姜煜并不相像,许是饱经风霜,皮肤显出古铜色,鬓角利落,眉眼深邃,目光扫过来时让人不自觉一凛。
很少有人能长久地直视他,因而也不会发现,大将军俊眉修目、轮廓分明,生得竟十分英俊。
“这便是宁大学士家里的儿女了?”大将军首先看向宁澈。
“正是,这段时间要叨扰大将军了。”宁澈很快得体应答,只是双颊悄悄泛红,看向大将军的眼神也微亮。
这是崇敬与喜爱的眼神,姜大将军自然认得出来,因而难免多打量了宁澈一眼,见他腰劲腿长,站姿笔挺,显然是练家子,难得的是眼神颇为干净赤诚,是个好苗子。
于是大将军抱着爱才的心思道,“叨扰算不上,只怕你觉得这里无聊,若无事可做,你可来西边校场。每日卯时,我会在那里练兵。”
宁澈语调难掩激动,“可是银甲军训练的校场?”
大将军哈哈笑起来,“看来你倒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