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地瞟他,有的使着贪心的眼色公开地瞧他。而他站在那儿,凸出下嘴唇,睁着黑眼睛,
用一种挑选的眼光盯着所有的女人。在这种四眼相交的无言的交谈中,在一到男子面前就好
象融化了一般的女人的轻佻举动中,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兽性。好象每个女人,只要男子向她
命令式地眨一眨眼,她就会驯服地,象死人一样躺倒在肮脏的街道上。“公羊出来了,不要
脸的家伙!”柳德米拉的妈妈骂着。她是个高个子的瘦削女人,脸很长,脏乎乎的,自从害
过伤寒病,头发剪短了,象一把使旧了的扫帚。
柳德米拉跟她坐在一起,为了把母亲的注意从街上引开,她老是问这问那,但这都枉费
心机。
“烦死啦,讨厌的东西,倒霉的丑丫头!”母亲不安地眨巴着眼,嘟哝着,忽然,她那
对蒙古人式的小眼睛闪出奇怪的光,而且不动了,碰见了什么,紧紧地盯住不放。
“妈,不要生气呀,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柳德米拉说。
“你看席铺的老板娘打扮得多漂亮呀!”
“我要是没有你们三个,扮得还要漂亮。都叫你们给啃光了,嚼光了,”母亲几乎流出
泪来,很凶地回答着,眼睛盯住席铺那个身材肥大的寡妇。
那女人象一座小房子,胸脯突出来象门廊,绿头巾下边露出方方的红脸,仿佛是玻璃上
反映着阳光的天窗。
叶夫谢延科把手风琴扣在胸口,拉奏着,奏出各种曲子。那迷人的琴声传得很远。孩子
们从各条街上聚拢来,在演奏者的脚跟前,躺在沙土地上出神地静静地听着。
“等着吧,会有人把你的脑瓜拧下来的,”叶夫谢延科的妻子恐吓自己的男人。
他没有说话,向她斜瞟着。
席铺的寡妇在相去不远的“马鞭子”铺子门前的长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把脑瓜侧向肩
头,倾听着,红着脸。
墓地后边旷野的上空,映着通红的晚霞。街道象一条河,晃动着打扮得很鲜艳的高大身
影。孩子们夹杂在中间,象风似的旋来旋去。温暖的空气使人沉醉,从白天晒暖的砂土上,
蒸腾着刺鼻的气味,特别是屠宰场的发甜的油腻味——血腥臭。从毛皮匠们的那些院子里,
又吹来一股又臭又咸的皮革味儿。女人们的谈话声,男人们的醉呓,孩子们的尖叫,手风琴
的低唱——这一切融合成一种深沉的喧闹,不断地创造万物的大地发出沉重的叹息。一切都
是粗野的、露骨的,使人们对于这种肮脏无耻的动物似的生活产生强烈、坚定的信心。这种
生活在夸耀自己的力量,同时也苦闷而又紧张地找寻发泄力量的地方。
时时有一种非常可怕的话声从喧闹中传出来,刺进人们的心窝里,永远牢牢地铭刻在记
忆中。
“不能大家同时打一个人——要挨着个儿来……”
“要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谁还来爱惜我们呢……”
“也许上帝生出女人来,就是逗人笑的吧?……”
夜逼近了,空气比较清新,喧声渐渐静下来,木房被包围在黑影中,膨胀着大起来。孩
子们被拉回到各自的屋子里去睡觉,有的就躺在栅墙前或是母亲的脚边和腿上睡着了。他们
一到晚上就变得比较老实、温顺。叶夫谢延科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好象融化了一样。席
铺的女人也没有了。低沉的手风琴在远处——墓地附近鸣响。柳德米拉的妈妈象猫一样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