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的家。
伊凡·拉里昂诺维奇温和地笑笑,整一整灰色忧愁的鼻子上的眼镜,便走开了。立刻有
十几张嗓子和着他的歌声,变成一股强力的流,好象使整个工场都飘浮起来,匀称的调子震
动得工场直发抖:路熟了马儿知道哪里是姑娘的家……艺徒巴什卡·奥金佐夫的手停止了倒
蛋黄,两手拿着碎蛋壳,发出美好的童声高音和唱。
大家被歌声陶醉,忘掉了自己,呼吸混和在一起,生活在同一种感情里,斜眼望着哥萨
克。当他唱歌的时候,全工场都承认他是自己的领袖。大家都被他吸引住,注视着他两手的
挥动,象要飞翔的样子。我相信,要是这时候他停止了歌唱,喊一声“把一切都捣毁。”那
么,所有的人,连最规矩的工匠,也一定会在几分钟内把工场捣个稀烂。
他很少唱,但他的豪放的歌声,永远是同样不可抵抗的和胜利的。不管人们感到怎样沉
重,他都能使他们激动起来,燃烧起来,大家都鼓起劲,发出热来,组合成一个强大的机体。
这些歌使我对于歌手本人,对于指挥他人的美的威力,发生热烈的羡慕,有一种极为激
动的感觉钻进心里,胀痛起来,想哭,想对唱着的人们叫嚷:“我爱你们。”
害肺痨的黄脸达维多夫,蓬乱着头发,也奇怪地张大了嘴,好象刚从蛋壳里剥出来的雏
鸟儿。
只有在哥萨克领唱的时候,才唱豪放快乐的歌。平常总是唱凄凉而且声音拖得很长的
歌,哼着《不害羞的人们》、《林荫下》和关于亚历山大一世的死:《我们的亚历山大怎样
检阅自己的军队》。
有时候,由工场中本领最高的画脸师日哈列夫发起,试唱圣歌,但总是失败的回数多。
日哈列夫总是用一种特别的、只有自己懂的调子,这便妨碍了大家的合唱。
这是一个四十五六的人,干瘦,秃头,头上长着半圈象吉卜赛人一样的鬈曲的黑头发,
眉毛象胡子一样粗黑。浓密的尖下髯,使得他那张纤细微黑的不象俄国人的脸显得非常动
人,但中部高隆的鼻子底下突出着一撮硬毛的唇髭,因为有他那样的眉毛便显得是多余的
了。他的两只蓝眼睛不一般大,左边那只显然比右边的大得多。
“巴什卡。”他用男高音向我的同伴,那个艺徒喊。“带个头唱《赞美主的名。》大家
听着。”
巴什卡在围腰上擦擦手,开始唱:
“赞——美……”
“……主的名,”几个人接上来,日哈列夫不安地嚷:“叶夫根尼,低一点。把声音沉
到心底里去……”西塔诺夫象敲木桶一样使出隆隆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