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睁开眼,窗外,晨光熹微。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马里斯比利的梦。从牙牙学语的幼年时期,到意气风发又波澜起伏的青年时期,一直延续到了即将进行从者召唤的前一刻。
从幼年时什么都不懂得的好奇,到年轻时被称作天才的自傲,以及随之膨胀的勃勃野心,再到亲自确定奥尔加玛丽欠缺天赋时的心凉如水,源自于马里斯比利这个男人的复杂情感一波又有一波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侧过脸,纱制窗帘的空隙里,一缕微弱亮光投下来,在地上拉成一条光带。
只是在梦境的最后,从那虚幻的影子里,再度显现出了七十二柱魔神的身形。就像活着的那几十年里一样,从暗影里浮起来,然后融入身体里,仿若心声一样激烈质疑着伟大的、智慧的、永远正确的所罗门王。
御主和从者的魔力相通,会互相梦见毫不奇怪,梦到盖提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一贯沉静的王不经意想起那只从遇见之初就充满了谜团的黑猫,千里眼显示的未来里,那只黑猫就是盖提亚,他此行的最大目标。已经从人理修正式堕落为beast的它,本该带着长长兽角与扭曲的理念与他战斗,但现在遇到的这只“小黑”,比起三千年前的它,反而还要乖巧不少。
既然成为了敌人,就要拼死战斗。
对于个人生死,他一向看得极淡,因而无论是杀死亲手制作的盖提亚,还是自己不幸陨落,他都能够平和接受。然而,他的魔术式不仅没有开启战斗,反倒避战似的变成小猫凑近他,其中的逻辑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厘清。
“主啊,这难道也是你的意志吗?”
白发的王低叹一声,化做实体推开了房门。
在充满鸟鸣和微风的客厅里,几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正把刚出炉的蛋糕摆上桌面。
……
“早安,所罗门,早安,基尔什。”马里斯比利端着基尔什塔利亚从烤箱里刚刚拿出来的小蛋糕走过客厅,看着正不断摆弄腕表的少年,“立香君,怎么了,你的通讯装备还没有修好吗?”
藤丸立香又垂头丧气地拍了几下手腕,茶几上摆了满桌的修理工具。
“唉,还没有修好,从前都还好好的,结果一过来就没有信号了。我又不是专门学修理的,这种精密的东西我完全搞不定啊!”
“我对电子技术这些也不太擅长呢,总之,你先加油吧。”白发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所罗门,“我有些话想和您单独谈谈,可以到阳台上来吗?”
正蹲在猫食盆前舔舐牛奶的黑猫突然竖起耳朵,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在玻璃门完全关闭之前挤了进去。
两人在阳台上的露台上落座,马里斯比利抢先动手,给所罗门切了一块草莓蛋糕。
“是这样的,我在昨晚做了一个梦,那个梦,是有关于您的。”
啪嚓——
正在花盆里窜来窜去寻找隐蔽地点的黑猫干脆失手推到了花盆。
……
清晨的风总是带着微凉的湿润水汽,而阳台上种满的花卉更在其中添了一份萦绕不去的甘甜。
“在那个梦里,”天体科君主接着未完的话题叙述下去,“我梦见了您的生平中,最体现您睿智的一件事。可惜我才看到前半部分,就不得不退出了梦境。”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看了一眼还在花盆泥土里打滚的黑猫。马里斯比利微微皱眉,稍一扬手,凭空产生的旋风就把垃圾卷起扔了出去,顺带篦子一样,带着绝大力道地对黑猫浑身皮毛刮了好几遍。
刮掉的猫毛在风中,孤零零地打着旋。
“您对此是否感到冒犯?”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严格来说,无论是怎样的情感,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
以色列王轻轻搅动着奶茶,表情平淡。
“我不曾得到过人类的情感,也没有抒发情感的自由。”
马里斯比利心头巨震,紧接着像是第一次召唤出魔术王那样,细细打量着他。哪怕心中早有猜测,但,猜测毕竟和亲耳听见是完全不同的。
多么不可思议,多么匪夷所思,互相敌对的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竟然会尊崇同一个存在,而那位公认的圣王,骨子里竟然是个冷血至极的人。不,也许只是神座于天的那一位,借由所罗门王之手,来统治人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