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扫在额前的发丝,少女的眼眸慢慢黯淡下来,连唇角都是苦涩的弧度。
“我……我在宋家原本只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受命去了大少爷院中,他还未娶妻,我自然也没有正经的名分。”
墨夫人无言,片刻以后,深叹了口气,道:“你的处境困难,也无法责怪你什么,只是你这般玲珑剔透,心思细腻,于此事上,只怕你少吃苦吧。”
倏忽间,青夏眼眶酸痛涨热,眼泪就掉了下来,慌忙别过头去擦了擦,再也不敢看那双如同母亲一般疼孩子的眼神。
她没有唾弃自己自甘轻贱,她说自己处境困难,也没有叹自己一朝翻身,从奴到主出了风头,只关心是不是吃了苦头。
墨夫人怎么这么好?像母亲一样,像真正的师父一样。
关切、责爱。
“早些时候郁结于心,总是自找苦头吃,后面想通了一些,也慢慢的发觉与他之间还有另一条路可走,现在已经好多了,他对我已经很不错了,旁的我也没想过。”
“你说有条路可走,绝非认命,青夏,你想要什么呢?”
青夏愣怔的看着她,她的敏锐正正好说进她的心坎儿,她的眼神仿佛就在告诉自己,但凡说了一句假话都会被她识破。
“我看你可不是那些安于现状的人,平时无论说话办事,你都有一套自己的道理,说明你有原则有底线,还有一些傲骨在身上,这样的你如何能甘心就这样在他身边呢?”
“可是夫人不会觉得,一个小小的奴婢有傲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吗?”
墨夫人顿了一顿,道:“外人看来确实可笑,奴婢么,背躬曲膝的做好了便有饭吃,哪里需要有傲气和傲骨呢?可你不一样,青夏,即便做奴隶你也是不一样的。”
青夏眼睛又是一热,喉头更是梗了起来,她这个人受到的冷待多了,看不起她的人多了,逐渐也就养成了自贬自损的习惯,做主子的各有风格,可做奴婢的都是一样,但今天,墨夫人却说她不一样。
“若有可能,谁都想被平等的对待,无关乎身份,只关乎品格,可是对我来说这很难,有时我在想,身份之于女子来说,是认同,也是枷锁,说的淡泊些,不要身份好似也只是脸面上无光,可谁又能真的舍下呢?若是可以,谁人都想光明正大的,为人赞扬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的身份难以启齿,我的处境不值一提,谁会在乎一个…一个通房的好与不好?说起这二字,旁的人都怕脏了唇舌。”
“……”
“可这些想法我都只能压在心里,不能提起,否则就会被人说成心比天高,小小奴婢还抱有妄想,实在不该。夫人,说来您别笑,其实走到今日,我也不知我该想什么,对我来说才是好的。”
墨夫人想了想,说了一个字:“守。”
“即便放任自己,也要守住自己,守住本心,守住你心里最后的那块净土和平静,无论走到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期间路途是否艰辛遥远,最后的结果是否配得上你一路的颠沛坎坷。”
“……”
“看不到结果的时候,就不要想着为了一个结果去走下面的路,而是要记住这一路来你所经历的,到那时,结果是什么就不重要了,当结果对你来说都不再重要的时候,你的选择就会变得清晰起来。”
墨夫人的话如柳条带春雨,洗涤在心间,青夏直听得豁然开朗,那原本还揪着的心,一瞬之间如同皱褶的纸张被铺平,有人用指间轻轻按着皱褶的纹路,一一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