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用发丝勒死慕容钊后,慕容澹并未将此事多加宣扬,对外只说慕容钊是病死的。
总归慕容钊病了那么多年,顽疾难愈,溘然长逝也不奇怪。
父亲与母亲之间,慕容澹的选择十分清楚。
一个恨他憎他,当他是多余的物件,每每见着恨不得掐死他;一个对他又爱又恨,虽没有太多的温柔,但至少对他进行过教导。
但慕容钊死后,他与老王妃的关系就降到冰点,见面不是争吵就是大打出手。
太妃分为皇太妃与王太妃,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谁的妻妾罢了,都是些荣养的虚衔。但凉州王太妃不一样,慕容钊生前,她便握着凉州小半边的军权,慕容澹远赴晋阳前,更是将凉州事物全权交由她打理。
母子两个人,即便冷漠相对,慕容澹却也知道他母亲是个极为可信任的人。
凉州王太妃如今才四十出头,岁月对她异常优待,如今看来不过双十少妇,半点皱纹也无,明丽的像是一团火,眼角眉梢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凌厉,看着是个极为果决的女子。若称她老王妃,委实将她叫老了,是以大家还是愿意称她太妃。
只是她半头发丝都白了,与她那张明丽的脸并不相称。
若是细看,与慕容澹示意有些相似的。
“太妃,被围住了。”护驾的将军从外喊着。
才刚靠近晋阳,便被难民围了个团团转,因着太妃出行阵仗浩大,身披铠甲,手持兵戈的将士带了足足五百人,那些难民一时间还不敢靠近。
传来一阵吵吵嚷嚷声,嗡嗡的像是一群苍蝇,老王妃挑起车帘看了一眼,眉头皱紧,将帘子狠狠一甩,吩咐下去,“闯过去,别伤了他们,进城之后,再从墙头上将所带的粮食扔下去给他们。”
现在不是不能表现出自己带着粮食的,不然这些饿极了眼的人,会不要的命的冲上来。
她遇到过心善的富家小姐上香路上接济了灾民,那些灾民又问其要粮没有,结果被饿极了眼灾民从马车上拖下来,煮熟分食的事儿。
等她赶到救人的时候,便只剩下满地的白骨了。
今年天灾人祸并行,天灾是暴雨,人祸是狩阳帝的残暴,枉顾性命。
人既然来了,慕容澹也不可能将她赶走,母子两个展开了一场谈话,但由于两个人意见相左,三观不合,这么多年谈话没有一次是好好完整进行下去的,这次也不例外。
“怎么,您瞧不下去,要进宫去劝谏叔父?”慕容澹不咸不淡开口,连一声母妃都不唤。
“你当我和你一样疯了?但凡劝谏有用,现在晋阳城外就不是这样的局面。”老王妃气急败坏,看着自己儿子都不将百姓放在眼里的轻慢面孔,又不由得怒火中烧。
她有孕之时,就想着慕容家出疯子,她一定要好好教导,慕容澹定不会走上他们慕容家的老路,不会变成一个像他叔父那样的疯子。会像他父亲那样,成为一个风流俊雅的人物。
小时候不错,乖乖巧巧,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包子,说话甜,样子也好,一口一个母妃抱抱;母妃亲亲;阿澹受伤了,要母妃呼呼,拉着奶声奶气的长音,跟个小姑娘一样。只是她并不会一个母亲的温柔。
但庆幸掰正歪苗苗成功了,结果发现血脉这东西是真强大,慕容澹还是一步一步走上了他们慕容家疯子的旧路。
她以前常想,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后来在得知真相的那一日算是明白了,一开始就是歪的苗苗,就算掰正了一会儿,但终究还得歪。
慕容澹的父亲,其实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怪她没有及早发现,不然她断不会让慕容澹出生……
慕容澹见母亲气急败坏,倒是风轻云淡,不由得嗤笑一声,嘲道,“我还当您忧国忧民到如此境地了呢。倘若真进宫,那我的母亲,就要变成我的婶婶了。”
“孽障,我打烂你的嘴!”太妃被他这么一说,脸色铁青,武将家出身,性子刚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两个人都冷下脸,这场谈话又要以争吵打斗告终。
慕容澹侧身躲过去,冷不防看见虞年年站在帐子后,他略有些无措,手不知往哪儿放,最后才起身,轻轻喊了声,“年年……”
他拉着虞年年的手过来,“这是……”他迟疑了一瞬……
老太妃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带着媳妇都不知道叫一声母妃,孽障!”
慕容澹并没有出言反驳。
虞年年抿了抿唇,行礼,乖乖喊了声,“太妃娘娘。”
她心里不想喊慕容澹的母亲为母亲。
慕容澹在这件事上颇为执拗,握了握她的手,小心翼翼提醒,“是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