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说话,心想只要你领我的心意,明白我的忠心,让我留在宁寿宫中,别将我送去给贵妃了,那你要罚就罚好了,我既是为你分忧,那也不要罚太重了。
我就等着她说要怎么罚我,却听八阿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来,“皇祖母,胤禩近日休息得不好,方才竟睡着了,实是不敬,请皇祖母责罚。”
我吃了一惊,百思不得其解,他冒出来说自己睡着了干什么?和眼前的事有关系?太后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我和公主身上,他睡便睡了,又没人管他,他还来主动来请罪干嘛?
太后还未说话,我又听到四阿哥低沉的声音道:“皇祖母,方才胤禛与十三弟商量着外出办差的事……”
“好了,”太后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可是要说,你、胤祥也与胤禩一样,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那胤祯呢?你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
我恍然明白,他们竟是在救我,只因太后说不罚我不能服众,他们便找些借口装不知道我这以下犯上的事,那太后也无需做给谁看了。
我还未听到胤祯答话,太后就又接着道:“行了,你也不必说了,就当你也睡着了,不过公主可是清醒着的,哀家也不想处罚你们,你们为国事辛苦操劳,休息得不够就回去睡觉吧。小陌——”
她忽然叫到我的名字,我竟莫名紧张起来,只听她缓缓道:“哀家罚你去公主院中跪着,向她赔罪,她叫你起来你便能起来了,知道了么?”
我点头小声道:“知道了。”心中却要抓狂了,你罚什么不好,要我去向那个冤家赔罪,那还不是想折磨死我。
只听胤祯叫道:“皇祖母——”
太后却打断了他的话,向我道:“你还不去?”
我深吸口气,站起身,向众人告了退,带着绝望的心情,向公主的住处走去。
第21章 第○一九章 成巧
我在公主的院中跪了一天一夜,风一直没有停过,雨下了几场,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从血液凉自心底。浸入骨髓的寒冷,令我毫无睡意,无比清醒,但我的身体却没有意志那样坚强,我病了,嗓子发痛,头也痛,只是一股倔强支撑着我,我才没有倒下。
紫芸自己病得神志不清,还要来陪我,我让青鸢强将她拉走了。青鸢来给我送饭,就看着我哭,我以绝交威胁她们,谁去求太后求公主,我就再也不理谁。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放弃了,我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想要按自己的意愿在这红墙中生存,想帮着我所喜欢的人逢凶化吉,却挣扎得好辛苦,我担惊受怕,步步为营,却永远不知道什么在等着我,我为什么不做康熙的妃子?取悦他,比应付这宫中的女人容易,贵妃、太后、公主,每一个人都令我心力交瘁,我还以为我胜了,没有,完全没有,谁我都斗不过,谁都可以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我可以讨好求饶,可以谄媚假笑,但是我不愿意了,我累了,谎话编得太多,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个时候是真实的,哪个时候是虚幻的,孟清或许早已经死了,我苦苦坚持的自我早已经死了!
这一日夜我觉得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长得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一切完全看清了,我不切实际的梦,我想命运由自己操纵的梦,终只是个梦,这一刻,已经裂成碎片,化为乌有。封建主就是封建主,维护的永远是那个阶级的利益,没有仁慈一说;皇宫,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没有一寸净土,没有我所以为的安全宁静的家园。我如果足够聪明,早就应该明白,我要想过得好,就只有唯一一条路,就是成为那个阶级的人,我就再不用拼命违抗什么、坚持什么。
我根本不是贵妃太后所说的聪明人,不然我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这样浅显的事实?
我还在苦苦挣扎,只是我却动摇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但这一次,为何却做不到?或许太后的决定令我心灰意冷,打碎了我一直做着的美梦,令我清醒地意识到,普天之下,谁的庇护都不及皇上的大,我选错了道路,我对她表忠心却换来如此重罚,只因我是个卑微的奴才,我错在我是个奴才。但是我骨子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命反抗,拼命叫嚣,我甘愿当一个奴才,却绝不卑贱。
这份倔强,是孟清尚还活着的唯一证明,我不想丢弃,多辛苦多艰难都不想丢弃。
不知黑暗何时过去的,天明了,青鸢撑着伞来了,说太后叫我过去。我几乎已经站不起来,腿脚又酸又胀,仿佛已不是我的,头也很沉,像是驮着百斤重物在前行。
这么早来请安的还是那四个阿哥,我全身湿淋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无法想象那样子有多狼狈,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一夜未睡还在发烧,我看到胤祯焦急紧张的神情,还有他那清澈的眸子里驱之不去的心疼。八阿哥面上惊疑之色一闪而过,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与胤祯一模一样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叫伤痛的东西,令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四阿哥冷峻如石刻的面容一阵抽动,我已无力去分辨他深沉的眼眸中是什么在闪动。
走了一段路,头晕得厉害,连站着的力气都快要没有,强打精神去向太后请安,一开口,我才发现声音已经喑哑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而且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刀子割开一般疼痛。
太后神情冷淡,喝了一口香芩递给她的热茶,“昨儿你去哪了?整日都未见人影。”
我神色平静地看着她道:“在公主那里跪着。”
她吹着茶,也不看我,“那你这时又从哪儿来?”
我现在是一点也不觉得她仁慈可亲了,心里鬼火冒,这种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能不能不要让我答了?我喉咙痛得要命,还要耐着性子,“从公主那里来。”
她面上似乎还闪过一丝惊奇之色,“这么说你在公主那里跪了一日一夜了?”
我“嗯”了一声,实在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