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在牛津镇被打晕了,为什么你的记忆并没有停留在那儿呢?”
“这种事情并不总是很有逻辑性的。”她又去抚拭太阳穴。“尤其是这会儿,如果在你看来都是一样的,埃蒂,我就得赶快结束这场谈话了。我的头痛又发作了。痛得厉害。”
“我想有没有逻辑性完全取决于你是不是愿意相信它。我看见你在梅西公司,奥黛塔。我看见你在那儿偷东西。你说你不会做这样的事还说得像回事似的,你也告诉我你根本不戴珠宝首饰。你这么跟我说的时候,好几次低下头去看手上的戒指。那些戒指明摆着嘛,你却视而不见似的,像是直到我叫你去看你才看见似的。”
“我不想谈这个!”她叫喊起来,“我头部受过伤!”
“好啊。可是你知道你是在什么地方把时间给遗忘的,不是在牛津镇。”
“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她木讷地说。
埃蒂看见枪侠携着满满两袋水艰难地回来了,一袋系在腰间,另一袋搭在肩上。他看上去已是疲惫不堪。
“我真希望能帮你一下,”埃蒂说,“但要帮你的话,我想我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他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但她还是垂着脑袋,指尖不停地按摩着太阳穴。
埃蒂去迎罗兰了。
8
“坐下,”埃蒂拿过袋子。“你看上去是累趴了。”
“是的。我又发病了。”
埃蒂看着枪侠潮红的脸颊和前额,以及他皲裂的嘴唇,点点头。“我本来还希望别出这事,但我一点也不奇怪,伙计。你没想到这是有一个周期的。巴拉扎没存下足够的凯福莱克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没把青霉素给用足了,你就不能把感染给彻底制住。你只是把它给压下去了。几天以后,它还会重新冒头。我们需要更多的药,好在这儿至少还有道门可以过去。同时你得放松些,休息休息。”但埃蒂不快地想到奥黛塔失去的腿,还有每天寻找水源的路将越来越长。他不知道罗兰是不是挑了个最糟糕的时间旧病复发。他估计有这可能;只是还不知情况会怎么样。
“我得告诉你关于奥黛塔的一些事情。”
“这是她的名字?”
“嗯。”
“很可爱。”枪侠说。
“是啊,我也这样觉得。但她对这儿的感受却不可爱。她觉得她不在这儿。”
“我知道。而且她也非常不喜欢我,对吗?”
是的,埃蒂想,但也挡不住她认为你是幻想中的一颗鼻屎。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理由几乎是一样的,”枪侠说,“她不是那个我进入她脑袋里的女人,不是你看见的那个,完全不是。”
埃蒂呆住了,然后突然点点头,变得兴奋起来。那个镜子里模糊的影子……那张狂吼乱叫的脸……这个人是对的。耶稣基督啊,当然他是对的!这根本不是奥黛塔。
接着他想起了那双手,从披巾里漫不经意地伸出来,然后又似乎漫不经心地把那些假珠宝搂进她那个大皮夹里——看上去几乎就是这样,好像她等着被抓似的。
戒指就在那儿。
同样的戒指。
但这并不意味着应该是同一双手啊,他漫无边际地想开去,可是只持续了一秒钟。他仔细看过她的手。是同样的手:手指纤长而优雅。
“不,”枪侠继续说,“她不是的。”他的蓝眼睛仔细地端量着埃蒂。
“她的手——”
“听着,”枪侠说,“仔细听好了。我们的生命可能就取决于这件事了——我的生命,因为我又病了,你的生命,因为你已经爱上了她。”
埃蒂无语。
“两个女人同在她一个身躯里。在我进入她脑子里时她是一个女人,而当我把她带回到这儿时她又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这会儿埃蒂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一些奇怪的事儿,或者是我不理解,或者是我理解了却又飘开去了。似乎是很重要的事儿。”
罗兰的眼光越过埃蒂,朝海滩边的轮椅看过去,那轮椅孤零零地从一个乌有之乡过来,停在短暂的旅程尽头。他把目光收回到埃蒂身上。
“我几乎一点也不明白,或者是不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你自己得留点神。你明白吗?”
“是的。”埃蒂感到自己的肺部似乎没什么气了。他明白——或者,至少是对枪侠说的事儿有一种看电影似的表面的直截了当的理解——但是他的肺部似乎没有气来支撑他解释这些,也不可能有。他感到似乎罗兰把他所有的气都给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