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早已经没了反应,我点点头说,行,答应你。
大婶又叹了口气,“董大娘命苦啊,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没一个孝顺的。到老了,连个给养老的都没有哇,以前是她老伴去世后没人管,谁也不伺候,结果送到敬老院去了,现在是嫌街坊们说三道四,又给接回来了。这要是不接回来还好,一接回来,唉!连年关都没熬过去啊!”
许愿此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大婶感叹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董大娘是正月里的生日,过了年正好是八十三岁,可惜啊!”
我问:“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
大婶从感叹中回过神来,接着说:“唉!还不都是她那几个不孝顺的孩子,接回来以后没人愿意管,最后推来推去还是老大勉强把董大娘留下了。”
“总算还有个不是太绝情的,”我说。
只见那大婶摆摆手说:“他那也是没有办法啊!董大娘人家自己有房子,送去敬老院后老大的儿子就一直住在那里,你说他要是不照顾,他那些兄弟姊妹们能让他么?”
我无言。
大婶接着说:“唉!谁也没想到这一‘照顾’就给……要说罪魁祸,还是那老大媳妇儿,她是我们这片儿最泼的女人,董大娘接回来以后,几乎是天天挨饿、天天挨骂、天天挨打啊!有的时候我们都看不过去了,平时也经常带些水果干粮啥的去看她。董大娘是一天比一天瘦,最后都瘦得和杆儿似的了。”
这个时候许愿已经趴在我怀里泣不成声了。董奶奶在我记忆中一直是很富态的,就算不说胖,那也绝对和瘦扯不上关系,没想到短短几天竟然瘦成那样儿,可想而知她受到的是一种怎样非人的待遇。
大婶不住地叹息,“董大娘这人当着我们的面从来都不说自己孩子不好,一个劲地说他们孝顺。唉!还不是怕我们街坊邻居骂他们没良心!”
这倒是,在敬老院的时候,老人也是大夸孩子孝顺。虽然我们都知道真相,但从不去揭她的伤处。这美丽的谎言已经成了每天支撑她的精神支柱了。
大婶继续回忆道:“记得是小年那天中午,大家都忙活着过年,小区里突然来了救护车,下午的时候才听大家议论,原来是董大娘在家里摔倒了,送去医院后被诊断为脑溢血。她大儿媳妇说是在家里不小心摔到的,其实到底是怎么摔倒的,还真很难说,她经常打董大娘,老人岁数那么大了,很容易就摔倒。”
“然后呢?”我愤愤地问。
“还然后?就那一摔,董大娘再也没清醒过来,当时命倒是保住了,但脑子糊涂了,话说不出来,也不认人了,有的时候吃饭都得扳着嘴喂,你想想,就她那些孩子媳妇的,谁肯废这事啊?”
我脑海中浮现出在敬老院和许愿一起围在董奶奶左右照顾她的情形,她还说害怕没机会看到我和许愿结婚生宝宝了,没想到竟然真得让她说中了,于是心里一阵难受。许愿似乎也和我一样,又倒在我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大婶看着我们,不忍再继续说下去。我搂着许愿问,“最后呢?董奶奶……就这么去了?”
她边叹气边点头:“她那些没良心的孩子们连医院都不让她住,回来又不照顾她,没过几天就……更可恨的是,最后送去医院的时候据说只出了个病危通知,就催着人家医院送太平间了,唉!董大娘一辈子含辛茹苦,到头来养了一群狼啊!”
……
忘记了是怎么和丫头回的家,一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我的外套基本上都被丫头的泪水湿透了。回到家她就卧倒在沙上,抱着靠枕嘤嘤地哭。我心里难受极了,一方面是因为董奶奶,另一方面是许愿,我保证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绝美的女孩儿落泪,都会心碎的。
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温柔地劝道:“层儿,董奶奶现在一定在天堂呢,这总比在她孩子家里受罪要好多了,对吧?”
她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边抽泣边说:“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爸爸妈妈。”
我扶着她的秀说:“小傻瓜,当然了。”
一整天的时间里,我们都笼罩在董奶奶去世的阴影下,郁郁寡欢。我很想逗许愿开心,但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只能一个人在客厅里抽着闷烟。
大概到了十点多,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不知道这么晚了谁还会找我。
“苏航么?”电话那边竟然是老杨急促的声音。
“是我,杨指导,有什么事么?”我听出他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
“快……快点告诉我你的存折帐号,每个银行的都要,”他的声音不仅急促,而且颤抖。
我来不及多想,赶紧从电视机柜的抽屉里找出存折,有中行的,有建行的,有农行的,如果不是老杨让我找,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存折。
找到后,我一一把账号告诉了他,他又不放心得和我核对了一遍,最后确认无误,我正要开口问他要这个有什么用,他已经挂了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回荡在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