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瑟离开办公室,到了外面的走廊里,看着大堂那头的窗子,她吃惊地发现天已经黑了。她看了看手表。
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希瑟走到员工盥洗室,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门。她坐在马桶上,那坚固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思索着发生的一切,第一个念头是把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跑过校园,高喊“尤里卡!”
但她知道必须克制自己。这个突破不仅能让她在多伦多大学赢得正教授职位(还是终身的!),而且要去任何她想去的大学,世界的任何角落,都不在话下。在理出头绪之前,她得推迟宣布这个发现,但又不能迟到以致让别人抢了先机。她在“不出版,就灭亡”的世界里生活得太久了,已经悟出了诺贝尔奖和一无所获之间的区别,那就是:染指了错误的课题。
弄清那片奇异的区域是什么,就是真正的突破,就是公众想要知道的。
她用完了洗手间,回到外面的走廊。见鬼,真累啊。她等不及要开始下一次远行——如果这种其实哪儿都没去的活动可以称得上“远行”的话。
可她真的是哪儿都没去吗?她得去弄一台摄像机,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她和凯尔共有一台摄像机,目前在凯尔手上。也许超立方真的以神奇的特效折叠了起来——也许她真的去过无人涉足的场所。可是……
希瑟努力压住了一个哈欠,努力告诉自己还没有累到疲倦不堪。但实际是她昨晚就没睡多少,因为要熬夜建造那台装置。
她回到办公室,再一次被舞台灯的光和热以及涂料的绿色荧光给吓了一跳。
保罗用来形容涂料的那个古怪字眼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压电。古怪的不光是发音,不,还有别的。她以前听到过这个字眼,这一点她可以肯定,可那是在哪里听到的呢?
肯定和地质学无关——希瑟从来没有修过那个学科的课程,在地质学系也没有朋友。
不对,她可以肯定,不管自己是在哪里听到的这个词,那都和心理学有关。
她走到办公桌边,压住了又一个哈欠,然后连上网络。
网上找不到关于这个主题的任何信息。最后她查了一本网上字典,发现是自己把单词错了——是P-I-E-Z-O,而不是P-Y-E-E-Z-O,尽管她觉得她的拼法和保罗的发音比较相像。
屏幕上一下子布满了条目,其中有美国地质调查局的论文,有几家采矿公司的报告,甚至还有一首诗歌,作者让“压电”和“政府诈骗”押了韵。
有17条是和外星信号有关的。保罗当然不是第一个注意到外星人提供的化学式里有一种压电物质的人。或许就是这里吧,或许她在十年前看过有关这个事实的条目,只是后来忘了——直到不久前,她都没有怎么考虑那些化学物质。
不,这也不对。她是在其他什么场合听见这个词的,这一点她敢肯定。她继续向下滚动条目,一个链接一个链接地浏览。
然后,她看见了——她已经差不多把这件事给忘了。
麦克·伯辛格,美国人,曾经逃避兵役,就像加拿大的许多学者在20世纪的后几十年所做的那样。90年代中期,伯辛格在安大略省北部工作,在劳伦森大学的环境心理生理学系担任系主任。希瑟在一次美国心理学会的会议上去过那里。
像加拿大最著名的脑科学家威尔德·潘菲尔德一样,伯辛格也是从寻找癫痫、慢性疼痛和抑郁症等的电疗法开始研究的。他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辟出了一个隔音的小房间,并在几年的时间里将500多名志愿者送了进去。在小房间内,他的实验对象戴上一顶特殊的摩托车头盔,它经过了伯辛格的改装,能向大脑发出有规律、低强度的电脉冲。
实验结果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戴上伯辛格头盔的人体验到了形形色色的怪事——从灵魂出壳的幻觉,到遇见天使和外星人。
伯辛格认为,对于自我身份的感觉是和语言功能联系在一起的,一般定位于脑的左半球,而他的电波切断了左右半球之间的联系,让两个半球都觉得有其他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在场。根据每个人的心理倾向以及各半球受到电刺激影响的不同,戴头盗的人能够感受到一个或是仁慈,或是邪恶的存在——左边的是天使和众神,右边的是魔鬼和外星人。
那么,这又和压电有什么关系?劳伦森大学的所在地萨德伯里是个以采矿闻名的镇子,依靠开采三百万年前砸进加拿大地盾的一颗铁镍陨石获得财富。所以,伯辛格比许多心理学家更懂矿物学,或许就不叫人奇怪了。伯辛格认为,晶体岩石受到压力而产生的自然压电,有时就能制造出他在实验室里刻意制造出的那种电力干扰。他还认为,那些被外星人绑架的经历,或许更多地与人们脚下的东西而非头顶的东西有关。